萬物都有可利用的價值,顏氏當然也不例外。
中國歷來就是一個人情大於法制、道德高於法制的人類群體。既然顏氏主修道德,殷清風打算就讓顏氏做一個徹底的道德模范。但道德模范不是貧窮的模范,就像社會主義不是貧窮主義一樣,殷清風不但要鼓勵顏氏去經商,還要他們在經商的同時成為道德楷模。
但眼下明顯不是談這個問題的時機,瞅顏思魯現在的架勢,如果打斷他和馬周的辯論,其結果只能是適得其反。當然,殷清風在來之前就預料到這個局面,也曾和馬周說過要他留下來把《論語》的事情徹底解決掉。
他現在隻祈禱《論語》的事情盡早結束,他好和顏氏進行下一個階段的談判。
他拉過顏顯甫,低聲說道:“表兄,小弟就準備告辭了。”
顏顯甫正聽得津津有味呢,他詫異的說道:“怎麽,這就...”他指了下馬周,“那他...”
殷清風裝作無奈的樣子,“還請表兄給他準備一間客房了。在你阿翁他們沒有盡興前,小弟估計他是走不出顏府的大門了。”
顏顯甫若有所得的點點頭,“看來你說的沒錯...”
殷清風看了眼正在慷慨激昂的馬周,“那小弟改日再來拜訪。”
經過兩次短暫的接觸,顏氏未必就是一個死守先祖遺訓的家族。只要他的語言得當,顏思魯和他的族人未必就一定要“一條道走到黑”。
小雪已過,長安城雖然一場雪也沒下,但北風已經開始肆虐關中地區。殷清風回到西院時,四個美妞兒正圍著火爐在看書。看到她們剛才那專心致志的樣子,他心裡升起濃濃的歉意。
他的家中沒有閑書,有的只是那些四書五經,有的只是那些他編訂的教材。她們此刻,應該是在備課。
可這些,不是她們這個年齡喜歡做的事情。她們現在這個樣子,都是在遷就他。
“郎君快坐下烤烤火。今日的風有些大,郎君一定很冷吧。”魚娘將書本遞給旁邊的妮子迎了過來。
殷清風指了指自己的腮幫子。
魚娘笑嘻嘻的上前親了下,殷清風也順勢摟住她的小蠻腰,對其他三人說道:“郎君我今日好可憐啊~~~”
本就站起來的月眉一聲驚呼,向他撲去,“郎君你怎麽了?可無恙?”
繁星也緊張的看著殷清風。
妮子緊張了一下,然後拉住繁星的手,“郎君還有心思戲弄魚娘姐姐,哪裡還需我們擔心?”
殷清風心裡感慨,還是月眉貼心啊,永遠都把他的安危放在第一位。“我在顏府都沒混到飯吃,甚至連口水都沒喝到。你們說,我可不可憐?”
趴在殷清風肩頭上的魚娘說道:“可是郎君做了什麽天怒人怨的事情了?”
香氣吹得殷清風耳朵直癢癢,他的脖子向旁邊歪了歪,更用力的摟著她的腰,“你家郎君就這麽不堪嗎?甭解釋,反正我決定一會兒沒你的份兒了。”
魚娘似乎發現好玩兒的了,繼續向殷清風的耳朵眼兒裡吹氣。倒是繁星替她問了句,“一會兒什麽沒有魚娘姐姐的份兒?”
摟著魚娘腰間的手向下滑動,落在她的翹臀上揉動著,殷清風嘴裡說道:“本郎君決定親自下廚犒勞一下你們。”
“啊~~~~郎君快去快去!”
月眉這個小吃貨立刻抱住殷清風的胳膊央求著。
繁星眼睛一亮,掰著手指頭數道:“繁星要吃竹簽羊肉、菌菇炒飯、水煮魚、酸菜魚、彘蹄春筍、鍋塌豆腐...”
魚娘一手按住自己翹臀上的那隻做怪的手,
一邊嬌聲的說道:“奴奴要喝湯,花膠當歸雞湯、十全大補湯、肝棗補血湯、蘿卜鯽魚湯、龍骨湯...”殷清風想哭。
都說縱子如殺子,其實...還有比那更可怕的事情:縱妻如殺己啊~~~
他看著四雙滿是期待的目光,滿心歡喜的溜進了廚房,“出去!都出去,今日小爺親自動手!”他把正在忙碌的廚娘們往外攆。
殷清風剛走,小屋內就爆發出一陣陣的歡呼聲,她們好久沒吃到自家郎君做的飯菜了。
殷清風為了調動李世民那幾個小崽子的積極性,倒是經常給他們做一些小吃,可她們怎麽好意思去和一幫小屁孩兒搶著吃?最多就是私下裡央求著殷清風多做一些。
可殷清風的時間也有限啊,更多的是把做法教給那些廚娘,讓廚娘去填飽她們的小胃胃。她們嘴裡吃著廚娘做的小吃,心裡在痛惜吃不到殷清風親手做的。
“終於能吃到郎君做的飯菜了,就是可惜月麗不在。”魚娘伸出香舌舔了舔嘴角並不存在口水。
繁星咽下口腔內的香津,遲疑的說道:“可否...把繁星的阿娘請來...”
這個問題不好回答。
請了薛柳氏,聞氏、裴氏和殷元叫不叫?當爹媽的都叫來了,殷清栿、玉娘、幼娘和薛禮叫不叫?若是都來了的話,她們吃的就不是郎君為她們單獨做的飯菜了...
但繁星孝心一片,這話沒法兒說啊~~~
妮子說道:“我們去問問郎君吧...或許你阿娘她們已經吃過了也說不定呢。”
“走走,正好去看看郎君都做了什麽好吃的了。”月眉提著裙子就往外跑去。
“等等!把風衣披上~~~”妮子拎起月眉椅背上披風追了出去。
繁星和魚娘也笑嘻嘻的披上風衣跟在妮子的後邊。
在廚房外探頭探腦的幾個廚娘見四個小娘子來了,趕緊行禮。月眉說道:“你們都散了吧。”
繁星推開門,廚房內殷清風一邊吹著口哨一邊在顛杓。
“哇~~~好香~~~”“太香了!”“郎君,你那曲子是怎麽吹響的?”“曲子很好聽呀~~~”
廚房裡,除了沒有抽油煙機,柴火灶代替煤氣灶外,這個廚房被殷清風設計得很現代。
殷清風往炒杓裡放了一杓鹽後,又顛了幾下,將油燜筍尖盛到碟子裡才開口說道:“都餓了吧,這才第一道菜,你們再等等。要不,你們盛碗米飯先將就著吃幾口,剩下的很快就好了。”
梧桐新村那邊今年春天種了不少的水稻,殷清風終於可以吃上香噴噴的大米飯了。
殷清風喜歡在做米飯之前先將稻米泡上一兩個小時,做出來的米飯雖然沒有高壓鍋壓過的好吃,但軟軟黏黏的口感還是讓他找到了當初的感覺。他的美妞兒們和殷元他們也都喜歡上了白米飯。
妮子抵擋住了油燜筍尖的香氣,替繁星問道:“繁星妹妹想請薛姨娘一起過來一同進餐,郎君意下如何?”
殷清風也想到了妮子剛才顧忌的那個問題,但繁星的話已經說出口了,他就乾脆的說道:“你們都去,去將阿耶和薛姨娘她們請來,我也好久沒做菜了,今日索性做個痛快。”
繁星這時也意識到給殷清風給自己的姐妹們添麻煩了,她苦著小嫩臉兒說道:“是繁星慮事不周,不應該...”
“孝,人之大道也~~~”殷清風打斷她,“繁星在此時最先想到的是阿耶阿娘,我高興都來不及呢。要是將來我們的兒女也這般孝順,那我可美死了。”
魚娘摟在繁星的肩膀,“有這麽孝順的阿娘,繁星的兒女一定是孝子孝女呢。”
“就是就是,記得喲,妹妹讓他們以後也別忘了孝順我喲~~~”月眉沒心沒肺說道。
殷清風心虛的說道:“你們趕緊去把,要不那邊可就開餐了。”
月眉和魚娘是無父無母,妮子的老爹死了和老娘又不親近。繁星能第一時間想起自己的老媽,但他就沒想著自己的爹媽。他為類似的事情檢討了無數次,但總也沒有行動。
剛才繁星對他的觸動還是不小的。
他一邊蠱惑顏氏出面做一個道德模范,他自己卻不是一個孝子,這事兒,太諷刺了!
他一邊想著心事,一邊忙碌著。自家是開飯店的,廚房裡當然不缺少食材。他不知道一會兒殷元他們會不會來,但給自己的美妞兒做七八道菜,煲兩三道湯也是必須的。
月眉風風火火的推門進來,“郎君,阿耶他們聽說郎君親自下廚,現在都趕過來了耶~~~”
殷清風衝她噘噘嘴,隔空親了一下,“你和他們說一聲,我這邊很快的。”
“哦~~~”月眉應了一聲,轉身又跑了。
既然確定又多了幾張嘴,他把外面的廚娘都喊進來幫他把食材都預備好,他則六個灶台一起開炒。四個煲湯,兩個炒菜。
炒好了最後一道菜,脫掉圍裙後,殷清風感覺是又累又餓。一個多小時,他站在那裡又顛又炒做了二十四道菜,鐵打的身體也扛不住。好在米飯不用再悶了,從潤下院那邊直接端過來就可以了。
不過,當一家人坐在一起和和美美的一起吃飯時,他又覺得一切都值了。
飯後,等到十二個人分成三桌開始打麻將後,殷清風感覺又不好了---他是多余的那個。
熱熱鬧鬧亂亂哄哄的一下午過去後,所有人又留下來一起吃晚飯。還好,晚飯是廚娘做的。
飯後,殷元把殷清風叫到殷清風的書房裡。
殷元表情有些嚴肅,“自從你離府後又回歸後,你的變化很大。”
殷清風一怔,難道他發現了什麽?
雀佔鳩巢才是他疏遠殷元、聞氏的根本原因。他心裡至今也邁不過去這個坎兒。
“阿耶也不問你為何不到兩年的時間裡你會有那麽大的變化,但有幾個問題你要和阿耶說實話。”
殷清風有些忐忑,“請阿耶示下。”
“第一,《周易·履》裡有‘夬履。貞,厲。’之言。你既然為太子效力,又想要左右太子的決定,你這種做法是很危險的。
你現在告訴阿耶,你到底是怎麽打算的?若是你沒有打算,殷氏早晚是要萬劫不複的!”
殷清風暗自松口氣,他還以為殷元看出什麽破綻了呢。
“孩兒曾以兩漢外戚專權乾政、前漢的七國之亂和西晉八王之亂為例,勸諫太子將太府寺等官署置為內官署。以後,外戚和宗室只在內官署任職。
另外,孩兒雖然有眾多產業,但酒水的份子,孩兒隻留下半成,茶葉的份子太子也佔了五成。以後如果還有新的產業,也會給太子或皇室留出一定的份子。並且,用水泥修路、修橋和修渠,還有皇澤院都是以皇室的名義在做的。
這些都是孩兒為自己為殷氏留的後路。”
殷元沉默了一會兒,“何謂內官署?有內官署就有外官署?”
“太常寺、太仆寺、宗正寺、司農寺這些為皇室效力的官署為內官署,而三省六部等治理天下的官署則為外官署。外戚和宗室始終在內官署裡任職和升遷而不得在外官署裡任職。”
殷元眯了一下眼睛,“你就不怕得罪那些外戚和宗室?”
“除非太子和阿耶還有孩兒三人向外透露出去,否則誰會知道呢?”
殷元下意識的問道:“此事只有你我兩父子還有太子知道?”
殷清風點點頭,“相信即使長孫太子妃知道了,也不會外傳的。”
殷元認同道:“太子妃的賢名可是世人熟知的,她應該不會違背太子的意願的。”他想了想,“你既然如此謹慎,卻又和裴氏、韋氏,還有那些武勳結交,就不怕太子忌憚?”
殷清風也知道這事兒挺犯忌諱的。
往壞裡想。他以各種利益籠絡了那麽多文武世家,若他心懷不軌,在經營幾十年後,只要振臂一揮,未必就不能取代李唐而坐上那座龍椅。
“第一,要看太子的胸襟了;第二,孩兒會慎言慎行的,不給太子找借口的機會;第三,太子妃在太子心中的位置很高,孩兒一直在討好她。
孩兒目前雖然沒有官職在身,但長安城中很多人都知道孩兒修朱雀大街、修渭水橋、修皇家軍事學院、教導中山王等等,若孩兒沒有大錯而無端獲罪,恐怕太子難以面對天下人心。
以前,孩兒生怕自己被太子暗中處決掉。但到了後來,孩兒就在想,一旦孩兒的聲望到了一定的高度,而又無對皇室不利的舉動,那麽,這何嘗不是一種自保的手段?
所以,孩兒總結了一下,以後孩兒要高調做事低調做人。並且,只要能熬到中山王繼任,孩兒和家族也就沒有擔憂了。”
“好一個‘高調做事低調做人’!”殷元稱讚了一聲,“既然你明白自己的危機,也深諳自保之術,那阿耶也就放心了。
接下來,你說說,你想怎麽安排你阿兄?”
安排殷清栿?那可是你的嫡長子啊~~~不應該是你這個做爹的去安排和決定嗎?怎麽問起我這個做弟弟的庶子了?
殷清風只能在心裡吐糟,“孩兒當初讓阿兄與李芸聯姻,看重的是李芸是韋氏的外女的身份。等太子將妮子賜給孩兒後,韋氏也果真向孩兒靠攏。
孩兒後來又了解到,李芸的生父出身為隴西李氏的渤海分支。”
西漢時期從巨鹿、上谷之地分出渤海郡,治所在浮陽也就是現今河北滄州東關,其時轄地在今河北省、遼寧省之間的渤海灣一帶。
按李淵的家譜算,他是李姓始祖利貞第五十六代孫,是隴西李氏始祖李崇的第二十代孫。從李淵上溯十五世是李次,李次的弟弟、即李淵的十五世叔祖李恬,為渤海房始祖。
渤海房李氏在後魏崛起,入周後成為關隴集團一員。隋朝和唐初的代表人物就是前幾天在東宮裡見面的那個李綱。
“正當孩兒不知娶李芸是福是禍時,李芸已經被冊封為郡主稱號。如此以來,阿兄也算是外戚了,未來即使為官,也是在內官署裡任職。”
殷元這才想起來,殷清風剛才已經說了內官署和外官署的話題了。他這個問題算白問了。
不過這樣也好。這些日子他一直在擔憂長子的未來,現在總算是解決了一件。剩下的,就是殷清栿兄弟之間的事情了。
“你聞禮叔祖前幾日叫阿耶過去一趟,他們有意將殷氏再次合並。並且,他們的意思是由你來擔任未來的家主。”
“啊~~~”
殷清風心說,這是鬧那樣兒啊這是?什麽時候聽說讓一個庶子來當家主的?再說了,小爺最怕的就是那些什麽亂七八糟的家族事務了,小爺可不是純粹的大唐土著人啊~~~這幫人腦袋裡進水了嗎?非要把小爺放火上烤?
“叔祖...他們怎麽說的...”
殷元當初聽了這個決定,當然高興了。
要知道,他這一支,始終是殷氏的嫡支。要不是...當初他不想和裴氏反目,也不會脫離宗支的。現在有機會重新與族人聚在一起,而且家主還是他的兒子,這樣的機會他哪能錯過。
唯一擔心的就是殷清栿才是他的嫡子。
如果殷清風做了家主,那殷清栿怎麽算?必然要淪為庶支了!雖然為了家族大義,他可以接受殷清風這個庶子為家主,但嫡長子淪為庶支,他多少是有些難受的。
但這事已經通過族人的商議了,不管殷清風願不願意,他也要坐上家主的位置,也不管他願不願意,嫡子也要淪為庶支了。
“殷氏歷經各朝,尤其在東晉和南朝時,一直顯赫,也一直是名門望族。但到了前隋和李唐後,家族再無傑出子弟出仕。你現在身為太子郎子,又在各世家和眾多武勳中有很高的聲望。若你出任家主,殷氏在未來就可以重回頂級世家行列。
所以,為家族計,你這個家主也必然要做的。”
殷清風心裡哀歎。
他算來算去,也沒想到殷氏在背後“捅他一刀”。他哪知道殷聞禮他們為了家族的前途,竟然不顧嫡庶之分,硬把他按在家主的位置上。
但這種“強買強賣”他還必須要接收。
“孩兒...改日去拜訪一下叔祖吧~~~”
殷元道:“嗯,你抽空去一趟。這事兒等到你及冠後,就要落實了。”
哎~~~小爺還能逍遙兩年。兩年後,就要累死累活的為整個家族操心了~~~
殷清風在那裡低頭想心事,殷元踟躕了一下,說道:“你薛姨娘有身孕了...”
“啥!”
殷清風“騰”的一下站了起來。看書還要自己找最新章節?你OUT了,微信關注公眾號:優讀文學或者suduwx美女小編幫你找書!當真是看書撩妹兩不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