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時間不早了,也沒見李世民派人來,殷清風也就不等了。今晚不來,明天上午也必然有準信的。
殷清風這邊剛躺下,門外便傳來范魚娘的聲音,“郎君,秦王府來人,要親見郎君。”
殷清風皺了下眉頭,不是因為睡覺被打攪了,而是覺得秦王府的人來的時間不對。
如果早就問到口供,晚飯前就應該過來傳信;如果事情不太重要,明天來傳信也可以。但這個點兒來了,事情的嚴重性好像超出了他的想象。
“去把外書房準備好,我這就去。”
殷清風按照這個時代的習慣,將書房分為內外兩種。
內書房又叫大書房,或主書房,只有主人和指定去打掃的書童或婢女才能進,就算正室妻子也不可不宣而進。一般來說,極少在這裡接待客人。
外書房,則是用來接待重要的客人,規格要比客廳要高上不少。有時,主人可能同時接待兩撥或兩個以上的客人,那外書房的數量就要多一些才行。
殷清風的外書房,位於第三進與第四進之間。當他穿好衣服來到外書房門口時,見范魚娘提著燈籠守在那裡,“行了,你去安歇吧。”
范魚娘張嘴想說什麽,但猶豫了一下,行個禮就走了。
殷清風推開房門,才知道范魚娘踟躇的原因:客人是李世民李二大爺。
殷清風第一個念頭,就是要出大事兒了。否則,二大爺沒必要黑燈瞎火的跑上幾十裡地來找他。
“小侄見過叔叔。”壓下疑問,他規矩的見禮。
李世民一臉輕松,“雖然下面的人,說你反應奇快,沒有傷到一絲一毫。但只有見了你,我才放得心。”
殷清風對李世民的語言技巧,早就佩服得五體投地,但此刻他是真有些感動,“是小侄行事不慎...”
“好了,不說了。”李世民打斷了他的話,“既然你安然無恙,那有幾件事和你說一下。
本來也是要過幾天在找你的,既然遇到今天的事兒,你長孫嬸嬸就讓我乾脆跑一趟,親自來和你說說。”
“我擦!俺親二大爺啊,你輕飄飄一句話,現在小爺連你老婆的人情也欠下了。咱還能能好好聊天,不玩套路中嗎!”
“小侄真是罪孽深重,竟然驚動長孫嬸嬸了。”
李世民難得見到殷清風這麽恭敬的態度,心裡那叫一個美啊,“哈哈哈,什麽罪孽不罪孽的!你是我的郎子,也是你嬸嬸的郎子嘛!”
“是是是,做晚輩的讓親長擔憂,的確罪過。”殷清風硬著頭皮繼續客套著。
郎子就是女婿的意思,相比‘女婿’來說,沒那麽正式,也顯得親近。
李世民得意了一會兒,便正經的說道:“人,是張亮的人。”
他解釋了一下張亮是誰,然後接著說道:“但,主使人是...”說到這裡,李世民賣了個關子。
殷清風皺了下眉頭,按照李世民的語氣,主使人應該不是李建成,否則李世民直接說就好了,沒必要逗悶子。
“許敬宗!”他脫口而出。
李世民一愣,然後欣慰的點了點頭,“沒錯!”
殷清風見李世民肯定了他的猜測,他反而愣住了。
怎麽可能是許敬宗?就算當初對他有些“不太”尊重,但沒必要一朝得勢,便來殺人報復吧?
李世民見殷清風陷入苦思,他說道:“下午,許敬宗只是想抓住你,而不是殺你。”
殷清風又一愣。
“我下午親自盤問那些被抓的人。他們說,許敬宗事前反覆交代,不能傷了你的性命。”
“抓我?”殷清風自語了一句,“難道...”
李世民接殷清風的話往下說:“也就是說,活著的你,比死去的你有用。這,你想到什麽了吧。”
“哦~~~”殷清風有些恍然。
“你的新式農耕之策,我已上奏朝堂,但一年兩種卻隱而未報。許敬宗在你這裡雖然隻停留了半個月,但以他的才智,應該猜測出一些端倪來。
現在,他投靠太子,正是想從你嘴裡得到他的晉身之資。所以,他才要活捉與你。”
殷清風得出的結論,與李世民的差不多。許敬宗除了要從他嘴裡得到一些東西,順便再報復一下他當初的羞辱。
“雖然這一次,暫定為是許敬宗的主使,但就怕他這一計不成,會主動與太子說起你的事情。我和你長孫嬸嬸的建議,是讓你回長安城。
只要我和太子沒有最終反目,你這已經在宗人府登冊入碟的未來郡主夫婿,性命還是有保證的。若是你始終在城外...”
殷清風明白李世民的意思。如果李建成真是下了狠心,隨便派上幾百幾千人,他這梧桐山莊便會雞犬不留。就算李世民得到消息又如何?
如果是他自己,他還真敢和李建成玩玩兒捉迷藏,但一想到月眉,他所有的倔強,都化為了無聲的點頭。
李世民見殷清風同意了,“好,那你安排一下,明日下午,我會派人會送你回城的。”
殷清風再次點頭應下來。
“第二件事,五月初一,將在東西市各成立一個你說的那個帝國銀行。你還有什麽建議?”
殷清風心神一震,呼吸都有些急促了。
“叔叔稍等,小侄去去就來。”
也不等李世民回答,他撒腿就往外跑。
李世民有些發愣,但隨即又有些期待。
沒過多久,殷清風有些急喘的跑了回來,“叔叔請看。”
李世民興奮的接過殷清風遞過來的那疊紙,可是等他一張兩張三張的翻了個遍,也沒見上面有哪怕有一筆一劃的痕跡,更別說他期待的什麽建議了。
“這是...是不是你拿錯了?”
殷清風剛才看李世民在一張張的翻紙,他便猜到了,“叔叔,上面沒字的,關鍵是這些紙張。”
“紙張?”李世民地下頭,去查看這些紙有什麽蹊蹺。
杜丙反覆的往山莊跑了七八趟,在前幾天殷清風回城前,總算造出讓他滿意的銅版紙。在獲得他的肯定後,杜丙就回去加班加點的搞生產了。
殷清風是打算,等銅版紙積累到一定數量,再給李世民運去。既然現在李二大爺親自上門,這事兒就不用拖了。
“這些紙...”李世民抽出一張抖了抖,有用手摸了一下,“光滑,不像側理紙那樣紋路縱橫交錯。也比側理紙要剛硬一些...”
李世民說的側理紙,是晉代越人以水苔為原料製作而成的紙,又稱苔紙或台箋。特點是其紙面上紋路縱橫交錯,斜側錯落。側理紙質堅而膩,是紙中精品,所以李世民才會拿來作比較。
他現在手裡那些紙,應該歸為銅版紙中的掛歷紙。掛歷紙用來印刷,效果很不錯,但書寫效果就不行了。
殷清風打算將掛歷紙用來做存折。封面會印上“大唐帝國xx銀行”的字樣;裡面則是用鋼印印上去的數字、日期和經辦人;封底則是十八位數的編號;每一頁可以使用三次,一本存折可以進行十八次存取。
殷清風從李世民那裡抽過來一張紙放到書桌上,然後從口袋裡掏出一個細長條形狀的鋼印。
說是鋼印,就是生鐵做的,但效果都一樣。
“叔叔請看。”說著,殷清風就在紙上用力的按了一下鋼印。
李世民好奇的站了起來,拿起那張紙湊到蠟燭前。
他一邊伸出一隻手指,在字跡上反覆摩擦,一邊問道:“你的打算是...”
“防止偽造。”
“哦~~~”這麽一說,李世民便明白了。
銀行不但要兌換新舊銅錢,還有儲存功能。如果誰偽造了一個存錢憑證,損失的可是銀行,損失的就是李唐。沒有足夠的防止偽造措施,被李世民寄托無數希望的銀行,要不了多久就會變成一個笑話。
銀行是李世民的希望,當然也是殷清風的希望。後世紙幣的防偽措施,他當然做不到。或許未來會有更好的辦法,但目前能想到,只能是造一種別人造不出來的紙來應付著。
殷清風再次從口袋裡掏出一樣東西遞給李世民,“小侄稱這個為存折。”
存折有一百二十八開大小,一端用棉線裝訂的。
李世民接過去,用心傾聽殷清風介紹他對存折使用的設想。
“叔叔請看。”
介紹完存折的設想,殷清風將鋼印的印面對著李世民。
“這些數字不是固定在上面,而是可以轉動的。想要蓋上什麽數字,把相應的數字轉到正面就行了。”
“咦~~~”
李世民伸手接過鋼印,然後用手指頭撥弄起來,“還真是神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