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在突厥人的營地燃起,今天的晚上格外難過,這些異族士兵怨恨著無能的穆威葉,嘴巴裡面咀嚼著難吃的馬肉,痛苦的咬下這些吃食。
在兩天的戰鬥裡面,翼騎兵不再與羅姆的輕騎們纏鬥,他們在這片山區已經熟悉的地形裡玩弄著突厥人,耍的他們團團轉。
穆威葉並非一個老道的將領,既沒有蘇丹阿爾斯蘭那樣的剛毅果決,也沒有其父久經戰陣的堅韌,等他發現戰事不妙的時候,營中已經只能殺馬取食了。
悔恨的淚水布滿穆威葉的臉頰,他並不敢讓士兵們看到,不然本來就低迷的士氣就會更加迅速的崩潰。
……
斜丘的頂上,安德魯和他的同袍們注視著山腳的突厥人,他們時不時地分成幾個小隊下山攻擊羅姆的士兵,面對神出鬼沒的帝國騎兵,突厥人疲於奔命。
“可惜了!”安德魯輕輕的歎息。
畢阿斯有些奇怪的看著這個指揮官,他出色的表現遠超同僚,無論是強襲還是偷襲,他精湛的指揮藝術都讓沒有見識過戰陣的穆威葉無法招架。
現在安德魯是五支翼騎兵小隊公認的總指揮了,這讓其他的騎兵軍官們當然羨慕異常,年紀輕輕的他們都是富於攻擊性和攀比心理的,怎麽可能不嫉妒!
“昨天來的線報,阿爾斯蘭的二萬五千主力向著這裡開來了!”
聽著安德魯冷漠的話語,幾個同僚都沉下了臉,數天的辛苦周旋方才將敵人引入絕境,沒想到羅姆的主力這麽快就過來了!
“還可以再堅持一天麽?今天晚上去夜襲怎麽樣?不能讓袍澤們的血白流呀!”佩裡安德痛苦的嘶吼,有些不甘心。
“你的想法也是我們所有人共同的想法,但是可惜了,做不到!”賈艾斯搖了搖頭,堅定的回絕了這個建議。
“對付只有六千的突厥人,憑借我們嫻熟的戰技,還有比他們更加熟悉這裡地形的優勢,我們還可以堅持一下。
但是等到羅姆蘇丹國突厥人的主力大軍過來,我們很快就會陷入和這支突厥軍隊一樣的絕境。”
畢阿斯無不惋惜地說著,要說不想殲滅下面這支突厥軍隊,那肯定是假的,但是實力的差距和敵人快速開來的大軍逼迫他們不得不離開了。
“我們的任務只是遲滯突厥人的攻勢,讓他們多在這裡停留一些時日,我們只有八百人,我們也已經盡力了,帝國翼騎兵,你們無愧於這個榮耀的稱號!”
安德魯毫不避諱的說著此次戰鬥的目的,身後的騎士們一陣騷動,但是嚴謹的紀律讓他們很快安靜下來,幾個騎兵主官也明白了他的意思,這也是說給他們聽的。
安德魯的意思很明白,要撤退了,是的,隨著戰爭規模的擴大,這裡已經不是他們能夠插手的戰場了。
“我們在布爾薩迎接他們!”
“無需焦急,帝國的利劍遲早會痛飲蠻族的鮮血,直至敵人盡數倒下!”
掉轉的戰馬承載著這個騎士,奔馳的疾風帶去一陣眩目的紅色,後面的戰士很快跟上了,如同一條奔騰的長龍席卷而去。
……
當第二天清晨到來,穆威葉雙目無神,他昨天做了一晚上的準備,就想著趁翼騎兵來襲,趁機聚而殲之,但是誰成想,整整一個晚上沒有看到一個人影。
疲倦的身體倒在營門口,穆威葉無法想象自己居然在盼望敵人的進攻!
至晌午時分,太陽已經高照,已經放棄了的穆威葉,
沮喪的坐在營中,反思著自己的舉措,為什麽敵人輕易識破了他的計策?他的伏兵應該沒有那麽容易被發現才對。 滔天震響,馬蹄隆隆,這是海量騎兵行進的聲音,穆威葉對這再熟悉不過了,他不顧身體的酸澀,衝出營帳,外面已經人聲鼎沸,但不是咒罵和喊殺,是歡呼,是喜悅。
不明所以的穆威葉推開擋在身前的侍衛們,眼前的一切讓他如在夢中。
蘇丹的古拉姆近衛軍正在開進營地,整裝的騎士甲仗齊全,胯下的阿拉伯戰馬神駿非凡,長矛閃耀著懾人的光芒,成兩列縱隊開到了他的面前。
一個覆蓋面罩的騎士馭馬來到他跟前,揭下的面罩後出現一張熟悉的面孔,蘇丹的近衛軍長官斯坎培德,這個異族將軍略帶嘲弄的眼神看著自己,讓他分外不爽。
雖然對於這個奴隸出身的蘇丹近衛很是鄙夷,但是他今天已經沒有資格繼續展現自己驕人的面貌,穆威葉屈膝向著這個男人跪下,等待蘇丹的到來。
後面的騎士整齊的向兩旁退開,中間的道路上一匹戰馬載著突厥人的王者飛馳而來。
穆威葉從沒有這樣渴望見到自己的君主,他深埋的頭顱微微顫動,熱淚打濕了大地。
一個奴隸趴伏在地上,蘇丹踩在他的背上下馬,高貴的身資讓周圍遊牧民出身的突厥人相顧形慚,他們紛紛跪倒在地,向著阿爾斯蘭致敬。
“穆斯塔法的兒子,我見過你,我的將軍呢?起來回話,你是父親是我年輕時的袍澤,你無需向我多禮!”
蘇丹柔和的話讓穆威葉情不能自禁,他狠狠磕了一個頭:“蘇丹,我的父親死了!”
阿爾斯蘭一時愕然,他不過和穆斯塔法幾天沒見,自己的將軍就消逝在這世上了!
“安拉在上,孩子你知道自己再說什麽麽?”蘇丹眼神變得銳利,注視著穆威葉有些憤怒起來。
“羅馬的騎兵襲擊了我們的營地,因為我的失誤,我的父親在羅馬的偷襲中喪生了!”穆威葉泣不成聲,他爬過去瘋狂親吻著蘇丹的腳。
阿爾斯蘭止住自己有些眩暈的腦袋,他有些感傷於穆斯塔法的離世,曾今追隨他的父親和他一起渡過最艱難歲月的老人沒有幾個了,他們才是羅姆最珍貴的財富。
“你的失誤讓我們失去了一位可敬的長者,他曾經令我們驕傲,但是如今卻已經歸於安拉的懷抱!”
阿爾斯蘭的眼睛飽含熱淚,悲戚的聲音讓周圍的突厥士兵們低下頭也垂泣起來,古拉姆近衛軍適時地也低頭默哀起來,斯坎培德倒是對羅馬人的騎兵開始好奇起來了。
“穆威葉,你的罪名是坐失主帥,但是你是穆斯塔法在這世間的血脈,我不會殺死你,但是你要接受鞭刑,三十鞭!”
兩個古拉姆衛士很快將穆威葉拖了下去,他淒厲的慘叫回蕩在整個營地,阿爾斯蘭撫平下心中的哀傷,這裡不是科尼亞的宮廷可以讓他緬懷已逝的袍澤。
蘇丹很清楚自己要做的是什麽,他得先了解是什麽樣的敵人,使得自己器重的將軍戰死沙場。
當身上血痕累累的穆威葉被蘇丹的近衛們拖進來的時候,阿爾斯蘭眼中閃過一絲痛惜,但他默不作聲,只是靜靜聽著穆威葉講述那天的戰場情況。
“你們繳獲了羅馬騎兵的戰甲?”阿爾斯蘭看著穆威葉,等他的回答。
“是的,蘇丹,羅馬人在那天逃竄的時候,遺棄了不少戰死士兵的屍體,我們繳獲了很多敵人的戰甲!”
穆威葉掙扎著起身,他的身上承載著乃父的期望,他不能就這樣倒下,他必須重新獲得蘇丹的信任,不然宮廷中可能再沒有他們家族的位置。
斯坎培德被叫進了營帳內,忍不住掩住鼻子不去聞穆威葉身上散發出來的血腥味,他怕自己到時候抑製不住又想殺人了,現在還不是時候!
“試試吧,羅馬人的新式戰甲!”
蘇丹指著掛在木樁上的銀翼戰甲,一旁的是羅姆軍中有名的工匠大師魯米,他將普通突厥士兵使用的戰刀和精良的大馬士革彎刀一起遞上來。
斯坎培德抓起兩把戰刀,手腕轉動間刀光四射,寒芒刺人,精湛的技藝無與倫比。
隨著斯坎培德的劈砍,戰甲上多了兩道傷痕,他緩緩退下去,蘇丹很滿意,衝著魯米點頭,這個匠師上前檢驗戰甲的成色。
“怎麽樣?”阿爾斯蘭急不可耐的詢問起來。
魯米朝著蘇丹搖搖頭:“我們普通士兵的戰刀根本無法對羅馬人的戰甲造成傷害, 蘇丹您看,這裡只有一道淺淺的白痕。
只有大馬士革彎刀斬過的地方出現了斷痕,深入其中,破開了戰甲內壁,羅馬人的智慧讓人讚歎呀!”
阿爾斯蘭的臉色已經陰沉起來,羅馬人出色的新戰甲讓他頗為忌憚,戰爭決不是比拚雙方的士兵數量這麽簡單的事情,軍隊的裝備和武器同樣決定著戰爭的勝負手。
“羅馬人領先了我們一步!魯米,這種戰甲可以複製麽?我們能不能打造出破開這種戰甲的利刃?”
魯米正聚精會神地看著這件精美的戰甲,銀翼甲胄看起來非常美觀。
更令人不可思議的是,這件羅馬帝國匠師打造的戰甲還有非同一般的防禦力,更可怕的是敵人已經開始成批量的投入生產,怎麽做到的?
就在魯米工匠的思維陷入沉迷之中,蘇丹的問話打斷了他的思緒,他回過頭看著蘇丹熱切的目光,不由苦笑。
“蘇丹,我們盡力!但是羅姆與羅馬技藝的差距讓我們很難再短時間內複製出這件戰甲的完美成品。”
阿爾斯蘭的目光暗淡下去,對於羅馬人的強大他再一次感到了無力。
穆威葉的話語中透露羅馬騎兵至少出現了五百人以上,也就是說敵人開始批量的製作這種精良的戰甲,而他的國家卻還使用著落後的武器。
薩拉丁掌握著大馬士革彎刀的秘密,是否能向他購進一些武器,財富永遠不是阿爾斯蘭的追求,見識過君士坦丁堡的雄偉,他的視野早就不再局限於安納托利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