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為什麽會對自己的玩偶感到恐懼?
日本機器人學者森昌弘曾經提出了一個恐怖谷理論,隨著類人物體的擬人程度增加,人類對它的好感度亦隨之改變。這些類人物體的仿真度越高,人們越有好感,但當超過一個臨界點時,這種好感度會突然降低,越像人越會激起反感恐懼,直至谷底。
所以,玩具廠商批量生產的各類玩具中,都是盡量帶有擬人化特征,但同時又將表情、身材比例等盡量誇張化,力爭達到顧客好感的頂點而不是過猶不及。
但瑪莉.蕭製作木偶則只有一個目標,就是努力做到更加像人。
像人,卻不是人,才會格外讓人心悸。
齊子桓現在就站在一整面牆壁的木偶面前,每一個木偶都被裝透明的塑料盒中,一個緊挨著一個,整整齊齊,密密麻麻。
他打著手電筒逐一欣賞,這些木偶們造型各異,有男有女,有黑有白,各自目視前方,唯一的共同點就是都帶著一樣的微笑。
正中間的盒子中是空的,下方有黑色的銘牌,上面寫著“比利”二字。
木偶牆的盡頭,有個被紅布蓋住的椅子,可以看出人形的輪廓,安安靜靜的,就像是剛被送入洞房的少女,正在緊張等待酒醉夫君的到來。
齊子桓走到面前,伸手輕輕掀起了她的紅蓋頭,終於看到了紅布下的那張盛世美顏。
坐在椅子上的是一個木偶,同時也是一具乾屍,紅棕色頭髮,眼皮被徹底割掉,碧眼圓睜,嘴巴也被固定成一個微笑的弧度,皮膚早已經失去了所有的水分,乾涸發黑,皺皺巴巴的。
這就是那個在劇場中肆意叫喊的小男孩,他現在穿著禮服正裝,端坐椅子上,永生永世和這些他所討厭的木偶作伴。
所以,這個故事告訴我們,看演出時不要大聲喧嘩。
突然,男孩乾屍的眼珠朝左邊的方向移動。
牆上所有的木偶,同時齊齊向左邊看去。
“吱呀、吱呀……”
左邊傳來一陣木頭搖椅前後擺動的聲音。
手電筒照去,一個紅發小醜造型的木偶正躺靠在破爛的搖椅上,雙手搭著扶手,悠閑地晃蕩著。
“瑪莉.蕭?”齊子桓作勢掏出了手槍,擺出一個標準的CS持槍姿勢。
他自從穿越到這裡成為了警察身份後,就一直希望能夠擺個POSE裝個逼,哪怕他連手槍保險怎麽開都不會。
小醜木偶說話前很套路的先發出了一陣冗長的笑聲。
唯一奇怪的是,這笑聲粗獷沙啞,明顯是男人聲音。
“你很聰明,東方人,你好像知道不少事情,比你應該知道的要多。”說話的聲音是個秀氣的女孩聲。
“誒,你這精分聲線很有特色嘛。”齊子桓插科打諢了一句,才收起手槍,將十七端在手上,“你是說它吧?嗯,它不喜歡比利這個名字,太GAY,所以我給它換了個名字叫做十七。”
“你是怎麽阻止我進入它體內的?它可是我親手製作的木偶。”瑪莉.蕭的聲音又換了,尖利音高,像是個有些年紀的女人。
“跟你說你也不懂,再說了,你幹嘛總是想進入人家體內,它還是個孩子。”齊子桓翻了個白眼,指著那具乾屍木偶說道,“這就是那個喊破皇帝新衣的男孩?”
“對,這就是那個沒有教養的孩子。”
“熊孩子的確可惡,可是你就不能把他的作業本悄悄燒了?非要弄成現在這副模樣?”齊子桓質問道。
“哈哈哈,你們都認為是我殺的?不錯,的確是我殺的,只不過那是在我死了以後。”瑪莉.蕭聲音變幻得越發頻繁,時而淒厲,時而軟糯。
齊子桓有些意外,再問道:“嗯?難道之前的失蹤與你無關?”
“什麽失蹤,不過是這個被慣壞的小鬼又一次的惡作劇罷了!他心血來潮離家出走,看著家人四處尋找卻怡然自得。而我,正在精心準備著下一場的演出,就被突然闖進來的鎮民們橫蠻捉去,他們逼問我孩子的行蹤,可我又哪裡知道!然後,我被殘酷折磨,被生生拔掉了舌頭。”
齊子桓沒有想到是這樣的情況,一時無言。
“沒有人聽我的辯解,他們只需要聽到我痛苦地尖叫。所以,我和我的木偶,一家家地闖入他們家中,告訴他們,只要能忍住不尖叫,我就不殺他們……呵呵呵,可是沒有人能不恐懼,沒有人能不尖叫。”小醜木偶搖頭晃腦,得意地說著,“至於這個男孩,我找到並殺了他,試圖用他的身體制作成最完美的木偶。可惜你也看到了,屍體擺放的時間長了就會腐爛發臭,最後變成這樣一具讓人惡心的乾屍。 ”
“所以說,你最初只是個一心希望提高製作木偶手藝的藝術家。”齊子桓有些唏噓,心中感歎果然但凡厲鬼必有冤屈,“後來含冤慘死,才矢志報復對吧……臥槽!”
齊子桓被故事吸引,一時忘記了面對的是個屠家滅族的瘋鬼,就在他還在總結發言時,隻感覺腦後一陣厲風襲來,險險偏頭躲過,一隻長著尖利指甲的乾屍爪子貼著臉邊戳了過來。
一擊不中,那乾屍手腕一扭,又橫向抓來。
本來安坐在搖椅上的小醜木偶也猛然躍起,如鷹隼般凌空撲來。
啪啪啪……
牆壁上所有的木偶都像癲狂了一般,頻率極高地搖晃著腦袋,雙手拚命拍擊著塑料面板。
就在乾屍的利爪馬上要在齊子桓臉上戳出五個血窟窿的時候,齊子桓腦袋突然後甩,腰身和下盤不動,整個上身以不可思議地角度朝後折去。
同時左手將十七拋出,正好迎向空中撲來的小醜木偶。
右手一揮,劍來。
待乾屍爪子再次撲空,他再度起身,同時腳步一錯一旋,轉身後就是一劍劈下。
桃木劍並不鋒利,無法達到切割的效果,可這次含怒下劈齊子桓幾乎使出了全身力量,直接將乾屍的頭骨敲得哢嚓碎裂,連帶著頸骨也錯位了,腦袋無力地聳拉在胸前。
乾屍一呆,伸出爪子再次戳來。
又忘記了,人家是木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