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愛德華正在賣力掘墳的時候,他的年輕菜鳥搭檔正在趕往失落湖的路上。
關於今天為何不能一起行動,齊子桓的解釋是他身為一個華夏人,有些傳統禁忌必須遵守,像在東方習俗裡就有衝六的說法,即若親友中有與下葬之人相差六歲者,則需要回避,否則將帶來不吉之事。
當然,其實只需要在沉棺下葬的那一刻轉身回避就行了,齊子桓將這個禁忌誇張了些,說的是根本不能出現在葬禮附近。
現代社會有一個好處,就是只要不是被各國政府認定的邪教,宗教自由的思想還是基本普及了,真是有信仰中不可回避的習俗,一般都能夠得到尊重。
於是乎,齊子桓就很嗨皮的逃了班,帶著以前的小比利、現在的小十七一起來鎮外的湖泊郊遊。
失落湖是一個扁長的葫蘆形狀,周長很長,但中間的狹窄位置,湖兩岸也就幾十米的距離,隔水可以將對面看得一清二楚。也許是瑞文斯菲爾日漸蕭條的緣故,本地人紛紛搬離,外地遊客也幾乎沒有,使得本來寧靜漂亮的失落湖周圍雜草叢生、垃圾遍地,湖水也呈現出一片死寂。
齊子桓拎著小十七站在湖邊,蹲下身子探手試了試水溫,然後懶懶散散地沿著湖岸慢慢走著。
開玩笑,他又不是冬泳愛好者,對於這種天氣泅渡過湖毫無興趣。
幾十年前興建的大劇院就在湖對岸,原本的富麗堂皇,現在只剩下一片斷壁殘垣。
走了幾百米,齊子桓在一片瘋長的草木中找到了一個小渡口,上面還拴著兩條掉了漆的木船,正在湖面上輕輕晃蕩,看上去還能使用。
齊子桓蕩起雙槳,小船兒推開波浪,一人一木偶很快就來到了失落湖的對岸。
進了陰森如地獄入口一般的劇院大門後,眼前是一個寬闊的演出大廳,瑪莉.蕭和其他許多藝人就是在這裡收獲著掌聲和驚歎。只不過現在華麗的水晶燈已經掉落破碎,一排排整齊的座椅間也長出了許多藤蔓與枯樹,舞台上堆放著各種破爛的家具和戲服,曾經的輝煌與熱鬧都早已隨風飄逝。
齊子桓小心翼翼地避開滿地的雜物,循著舞台後方的通道找到了一個通往二樓的樓梯。
二樓是一個個的小房間,雖然殘破凌亂,但還是看得出有些是化妝室,有些是演員休息室。
齊子桓一間間慢慢尋去,終於在走廊臨近盡頭的位置發現了瑪莉.蕭曾經居住的房間。由於瑪莉.蕭是常駐藝人,而且節目精彩受人歡迎,因此生前得到的待遇其實還是不錯的。
房間裡有一張古典大床,旁邊是穿衣鏡、壁櫃和搖椅,在房間另一側則是一張實木書桌,旁邊佔滿半面牆的書櫃上還有些破舊的書籍和手稿,被蜘蛛網層層覆蓋著。房間窗戶玻璃幾乎全部剝落,透著湖面吹來的冷風,幾束光線也跟著溜了進來。
齊子桓留意到書櫃上擺放了一個烏鴉木偶,拂去蛛網和灰塵後幾乎與瘋女人瑪麗安成天抱在懷裡的一模一樣,烏鴉的肚皮上甚至還刻著同樣的名字——瑪麗安。
搖椅上還有個女孩玩偶,穿著白色有花邊的嬰兒服,如同真人一般端坐著。齊子桓順手拿起研究,發現它和比利的結構不同,除了眼睛和下顎,全身各處關節都是不能活動的,並且身後還露出一根不長的繩子。
齊子桓用力一拉。
“媽媽。”
木偶機械的聲音突兀響起,在空蕩的房間裡飄蕩著,大大的眼睛還跟著聲音一起眨了一下。
不知是拿起木偶失了平衡,或是聲音震動的緣故,木頭搖椅也在吱呀吱呀地來回搖晃。
“應該叫爸爸。”齊子桓有些失笑地吐槽了一句,將娃娃放下。
繼續翻找,終於在床下拖出來一口死沉死沉的大皮箱子。
打開來,全是各式各樣的草稿,每一張的右下角還寫著名字,應該是瑪莉.蕭那一百零一個木偶的設計圖紙。
箱子的最底層放著一個筆記本,齊子桓細細翻看,嘴裡不斷嘖嘖稱奇。
裡頭不是具體某個娃娃的圖紙,而全部是手繪的木偶結構圖,按照類別不同,分為成人、小孩和動物,同時又有手持木偶、拉線木偶、擺設木偶等等各類區分,每一個結構分解中都含有橫切面、縱切面的透視圖。
甚至還有真人的肌肉、骨骼比例圖解,細節畫得非常豐滿。
不由得齊子桓不驚歎,這個筆記本簡直可以說就是一本製作傳統木偶的教科書,只要拿回去照著做,保準能夠成為有資格開門收徒的木偶大師。
筆記本的最後一頁,手寫著瑪莉.蕭給自己定下的一個小目標——製造一個完美的木偶。
齊子桓認真拜讀了一遍之後,毫無廉恥地將筆記本揣進了口袋。
雖然他現在還是個扎紙人的,可保不齊以後心血來潮請回一尊魯班像轉職木匠了呢,到那時這個筆記本就是第一本技能書啊。
就在他專心學習時,放在桌上的小十七突然發出一陣抖動,眼珠胡亂轉著圈兒,四肢關節扭曲亂甩,敲得桌面上灰塵四起。
“在現代社會,一個手藝人固守門庭思維是不對的,廣納英才傳播傳統精粹才是正道。”齊子桓壞壞地笑著,低聲說道,“這才剛拿了你的書而已,你就按捺不住了麽?”
說完,手掌往小十七身上一按,木偶立刻停止了亂動,重新恢復成一個安靜的美男子。
齊子桓又皺著眉頭呆立了一會,像是在腦海中搜尋著某個記憶。然後才提起木偶,優哉遊哉地下了樓去。
在一樓舞台後方找了半天,終於找到了一條只能單人通過的狹窄通道。
穿過後是一間很大的黑暗密室,沒有任何光線,伸手不見五指。
齊子桓拿出掛在腰間的警用手電,看到地上全是各式各樣的殘缺或者半成品木偶。
密室的一面牆上,被紅色幕布遮住。
大幕掀起,在灰塵飄灑中,是一整面牆的木偶。
不用數,整整一百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