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雲和跌跌撞撞地走在海灘上,他應該感謝的是他其實還不老,剛剛過四十,體力還不錯,可以跟上這些菲律賓猴子和倭人。
他們將他帶到了可以俯瞰海岸的一處丘陵帶,爬過山頭,可以看到了一個不小的部落,人數很多,且普遍精神不錯,營養很好,看起來生活過得去。
這裡地處熱帶,土地產出豐富,又近海,加上勒索到的物資,讓他們都不用耕作就可以過活。
張雲和沒受到什麽虐待,走得有點累,他被安頓在一間柴房裡,部族人還給他送來了水、魚乾和米飯。
這是因為他們心情好,因為明人照樣把物資給他們,大量物資送來,他們也不難為張雲和。
坐在地上,張雲和不由得苦笑,自己還是大意了!
如果有下一次,他就直接縮到軍隊的後面,不會再站在前面去與人打交道。
從以前看過的操練上知道東南軍有擔當,水平高,很可靠,為什麽不利用他們呢!
唉,不過這是與東南軍的第一次合作,經驗缺乏,以後不可再犯這樣的錯誤。
形勢變了,方式也要變!
洪熙官不以人質為重,這麽做,張雲和一點都不怪他,換作是他自己,也會這麽做。
這些倭人和土著品性惡劣,絕對不可相信他們。
相信他們,真的是腦袋被門夾了,洪熙官是對的。
而洪熙官隻要在,一定會來救他!
張雲和喝水吃東西,閉目養神,不多費腦筋。
……
且說明人這邊物資照給,船隻運到簡易碼頭上卸下,那些土著喜不自勝,當場打來酒桶蓋舀起喝,抽起了香煙,嚼起了肉干和牛奶糖!
一路往營地裡運送物資,放到草房建的倉庫裡。
營地中央的草房裡。
伊搏巴作為首領,自然享受得不得了,他是熱帶人氏,沒有那麽多的花花腸子,而山城雄三則比他想得多。
這次的明人很不同尋常,他們居然有夾板船護航,而且夾板船上的那些……他們是軍人,山城雄三有此悟。
如果是明國的民間人士,山城雄三真不把他們放在眼裡,除非把他們逼到無路可走,這也是山城雄三力勸伊博巴不要這麽做的,他懂得細水長流的道理。
但軍人就不同了,軍人屬於無事找事乾的那種人,隻有戰鬥才可以體現他們的價值,惹出了他們來,有危險!
正在細忖著,有人來報告說:“明人派來了使者!兩個人,沒帶武器。”
伊搏巴懶洋洋地道:“讓他們進來!”
進來的兩個明人使者,一個年長,負責交涉,另一個很年輕,老老實實地跟在年長的後面。
年長的那個叫做許慶,是正宗的海商,年輕的那個,並不是海商或者夥計,而是東南軍作戰參謀,叫做潘海生,他身穿便裝,別看他現在老實,剛才可是睜大眼睛地看四周環境!
回去後,製出地圖!
許慶不會土語,但有山城雄三會漢語,負責翻譯。
許慶習慣性地點頭哈腰地道:“首領,剛才是個誤會!誤會!我們並無惡意。”
“我們願意用十桶酒換回我們的人,還請首領同意!”酒是硬通貨,很受土著們的歡迎,因此許慶出價。
山城雄三將話給翻譯了,伊搏巴還價道:“一百桶酒,外加一百枝火槍,兩門炮,還有火藥、彈丸!”(火藥、彈丸是山城雄三自己加上去的,伊博巴沒說!)
“啊!”許慶嚇得道:“我們根本沒有這麽多的酒,
而且那些火槍,我們無法作主,這是我們請的保鏢自行攜帶,我們都沒有這樣的火槍,而保鏢隻是負責我們安全,不受我們管轄!” 說的一大堆,山城雄三直接地說給伊博巴聽:“沒有這麽多的酒,火槍他們不給。”
頓時伊博巴大怒,激動起來,嘰裡呱拉地說了一大堆的土語。
“是嗎?”山城雄三代他呵斥許慶道:“他們敢把槍口對準偉大的首領,就要付出代價,我隻是讓他們交槍,沒讓他們下跪,已經很仁慈了!”
許慶苦苦哀求啊,作揖打拱,只差沒給伊博巴跪下了!
事實上,要是他沒帶著潘海生,還真會給伊博巴下跪了!
所作的一切隻為了救出自己人,他們在媽祖面前發過誓,絕不丟下兄弟,生要帶他們回來,死也要送他們回去(就算帶不回屍體也要送他們的物品回家鄉作衣冠塚),回到家鄉,這就是中國人的鄉土觀念,每一個中國人都有義務為自己人這麽做。
可憐的海商,屈辱算什麽,人格不值一個銅板!
遠在北京城,高高在上的皇帝,你可曾看到過,天朝的子民,在這些沒開化的民族面前卑躬屈膝!
但你不會在意,因為你並不承認他們是你的子民。
隻是,你要是治理國家好,大家有飯吃,誰都不會去風浪莫測的大海中搏擊,誰也想昂起頭來做人!(難道是福建人喜歡出海?八分山、一分水、一分地的福建, 13世紀閩省有個地方官長歎:“從山麓到山巔盡是岩石,耕作永不停息”,但,種地永遠不能養家糊口!福建人想要活著,他們必須出海!他們的父母妻兒衣食才有著落!)
在他背後的潘海生看在眼裡,痛在心裡!
他受過了東南府系統的政治教育,知道東南軍存在的意義,是保衛自己的政權,是為了讓自己人堂堂正正地做人!
既然接過了護航任務,自然而然地將那些海商也視作了自己人, 許慶受辱,潘海生感同身受,強自壓抑自己的憤怒,他要完成他的任務,觀察敵人的營地,為軍隊進攻作準備!
要不是說先禮後兵,和平解決不行再動武,潘海生真想立即動手!
……
交涉繼續中,許慶願意付出五十桶酒,再有紋銀一千兩的代價。
至於火槍,則免談。
見確實壓榨不出什麽了,伊博巴想同意,而壞種山城雄三則不同意,他要扣留張雲和作人質!
他對伊博巴道:“要是放人,那些明人是軍隊,人質一釋放,他們立即就會來進攻,你得到的,終將失去!”
“明人敢來進攻?”伊博巴很不以為然,那些明人恭順有如草雞一般,在沒要他們的命和船貨時,可任意宰割。
“你信我吧!”山城雄三急道。
話還是不錯,伊博巴直腦袋,有山城雄三的幫助,一直沒吃虧。
結果,許慶失望而歸,還得付出二十桶酒和二百兩銀子的費用,以作人質張雲和的生活費!
伊博巴允許許慶看望了張雲和:“……我沒用啊,救不出你!”
“老許,是我疏忽了,要是我有什麽三長二短的,回去幫我照顧一下家庭!”張雲和很豁達,當場寫下了遺囑,對家庭事務作了分割,還請許慶和潘海生簽字為證,托他們帶回家鄉。
“張先生,您放心好了!我們一定會把您救出去的!”潘海生抓著他的手道。
“我相信,我相信,我吃好喝好的,努力活下去,等著你們來救我!”張雲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