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蒙在第五大道公寓裡享受奔波一天后的短暫休閑時，萊辛頓大道兵工廠內已經是火熱一片。

臨近七點鍾。

秀場大廳早已坐滿了觀眾，伴隨著鼓點般緊湊的候場音樂開始望向後台出口，期待天使降臨。

忙而不亂的後台，第一大主題‘野性呼喚’的天使們已經在工作人員的安排下進入自己的站位，身披戰袍頭戴羽冠精致臉頰上還畫有幾道野性油彩的史蒂芬妮·西摩站在首位，身邊圍著足有六位工作人員幫女郎檢查打理衣裝髮型方面的最後細節，力求完美。

曲絲·高芙排位第二。

不同於史蒂芬妮·西摩高高在上的女王范兒，這位娃娃臉模特化著較深的眼影，利落的短發配上身上同樣幹練的女戰士套裝以及一把鉗在手臂上作為裝飾的短刃，猶如一個性感而危險的叢林女刺客。

身邊只有格蕾絲的助理米歇爾·索娜姆和另外一位維密官方的造型師。

待遇差距明顯。

女孩也知道，其實史蒂芬妮·西摩身邊也只有兩位是官方工作人員，另外是個全是自己請來，心中羨慕，還覺得這圈子裡本來風評就不算太好的女人有些過於大動乾戈。

正有些稍微出神，猛地聽到身旁米歇爾尖叫一聲，看過去，一位不知道何時冒出的工作人員恰好撞在米歇爾身上，對方手中竟然還端著一杯咖啡，此時已經全然潑在米歇爾身上。

曲絲·高芙還沒有反應過來，那位原本躬身幫她調整腿上綁帶的造型師立刻起身擋在她和那位撞過來的工作人員之間，厲聲質問:“你是誰，不許再動，大衛，大衛。”

短暫的騷動後，那位曲絲·高芙只看了一眼的‘工作人員’就被兩個身高體壯的現場安保強行架了出去。

曲絲·高芙一點都不傻，很快明白過來。

然後，從腳底泛起的一股後怕直衝腦際。距離開場已經不到三分鍾時間，如果剛剛那一杯咖啡潑到自己身上……她不敢想接下來該怎麽辦。

格蕾絲·斯普爾特本來正在後排安撫同樣會參與第一個主題心情緊張的丹妮拉·普斯特娃，注意到這邊的動靜，匆匆走過來，掃了一眼半邊身子都是咖啡的米歇爾，眼神銳利地打量一周，看著周圍幾位大妖精一臉的無辜，知道現在不是追究的時候，事後可能也不太容易追究，只能安撫臉色蒼白的曲絲·高芙:“曲絲，深呼吸，別緊張，深呼吸。”

第一個主題需要天使的冷豔與囂張，曲絲·高芙原本醞釀好的情緒因為剛剛的小驚嚇消散一空，咖啡雖然沒有澆在她身上，氣勢卻已經如同淋雨之後的可憐小貓，順從格蕾絲的意思坐著深呼吸，女孩還是忍不住小聲道:“格蕾，我有點怕。”

“別怕，寶貝，你是最棒的，想想別人為什麽這麽做，她們這是嫉妒你，難道你要讓她們得逞嗎?”

“不，不要。”

“很好，”格蕾絲說著，從挎包裡掏出了一小塊巧克力塞到女孩嘴裡:“來，含著，想象一下，今晚之後，她們只會更嫉妒你，你只有18歲，卻已經是維密代言人，你還能參演西蒙·維斯特洛的電影，還會從她們身上搶走更多代言，她們除了嫉妒，還能做什麽，她們什麽都做不了，只能嫉妒你。”

口腔裡傳來帶有奶香的巧克力味兒，已經節食超過三個月的味蕾貪婪地感受著這種美妙，曲絲·高芙琥珀色的眸子也隨著格蕾絲的言語再次變得明亮。

只是，突然好像又忘記了很多東西。

第一個主題，該用哪種步伐，該如何配合自己的一段節奏，

該怎麽定點……天啊。

格蕾絲注意到曲絲眸光明亮後的迷茫，意識到女孩的問題，又安慰道:“寶貝，記得你為了這次開場練習了多少遍了嗎?”

曲絲·高芙搖了搖頭。

格蕾絲道:“我也不記得，但是，數百遍肯定是有的，你知道嗎，人們做一件事，通常幾十遍就已經能夠形成本能，你練了數百遍，閉著眼睛都能走出來，還擔心什麽，所以，現在什麽都不要想，深呼吸，跟著你的感覺走，記住，你可以做到。”

“嗯，我可以做到。”

“OK，想要再來一塊巧克力嗎?”

曲絲·高芙立刻又有些可憐兮兮的小期待:“要。”

“先攢著，回來時獎勵你兩塊。”

曲絲·高芙頓時露出你耍賴的譴責表情，嘴角卻忍不住勾起，身子不知不覺放松下來，還討價還價:“那我要三塊。”

“你想吃成小浣熊嗎?”

“浣熊很可愛的。”

“好吧，其實我是想說，豬。”

被格蕾絲嚴格管制調教了幾個月，曲絲·高芙對女人不知不覺形成了某種依賴，聞言也不生氣，反而像個小孩一樣想要湊過來撒嬌，卻被格蕾絲止住，蹭亂了造型就麻煩了。

這麽聊著，突然有聲音大聲提醒，倒計時一分鍾。

大廳的候場音樂已經停止。

現場負責調度的工作人員耳麥裡傳來密集的指令，很快，激烈的前奏響起，這是《The Phoenix》。

不死鳥。

最後給了曲絲·高芙一個鼓勵眼神，格蕾絲向後推開，衣服還透著咖啡的米歇爾一直都沒有走開去換衣服，而是明顯警惕地守在曲絲·高芙另一側。

“畫上戰妝(Put on your war paint)！”

歌詞響起。

耳麥中的聲音再次統一傳來:“三……二……一，GO！”

史蒂芬妮·西摩出場。

大廳內，震撼而激昂的歌聲中，所有觀眾一起看向舞台。

叢林女王。

如同釘子一般力道十足的剪刀步。

囂豔，冷傲，野性。

或許私下裡存在著各種各樣的爭議，此時此刻，史蒂芬妮·西摩卻是現場所有觀眾仰視對象，無論男女。

不需要任何提醒，熱烈的掌聲伴隨著史蒂芬妮·西摩的出場而響起。

因為私人關系拿到了左側看台第一排座位的曼哈頓億萬富翁彼得·布蘭特望著台上自己的未婚妻，感受著周圍很多男性熾烈的情緒，突然產生一種盡快把這個女人娶回家的衝動念頭。

這樣一個絕對只會給男人增光添彩的尤物，稍微在婚前協議上退讓一些，絕對值得。

史蒂芬妮·西摩走到T台盡頭，定點，轉身，嫻熟地一甩披風，颯爽姿態瞬間引發又一陣尖叫。

當女郎開始回轉，大廳內觀眾的注意力開始轉向第二位出場的曲絲·高芙。

周遭火熱的氣氛讓曲絲·高芙腦海中完全一片空白。

不過，私下裡幾百遍的聯系下來，確實已經形成了本能，與史蒂芬妮·西摩稍顯不同的輕靈步伐同樣穩穩踩住節奏，暗黑哥特風的裝束同樣吸引了大片眼球和掌聲。

短短的幾十秒鍾的首秀，完美無缺。

回到後台，如果不是眼疾手快的格蕾絲及時上前攙扶，女孩幾乎要虛脫軟倒在地。

前兩屆維密秀，還只是圈子裡小菜鳥的曲絲·高芙看著熒幕裡那些不停在胸前畫十字完事後如同打了一場勝仗般的反應，因為不可避免夾雜了嫉妒豔羨，當時隻覺得那些維密天使完全是在惺惺作態。

只是一場走秀而已，哪裡會有那麽緊張，又哪裡需要那麽興奮。

現在，身處其中，感受著現場的沸騰氣氛和台前幕後上千人的注視，又難免想到一旦出錯的後果，心裡壓力陡增，一段二十米的T台，一來一回，卻如同極速奔跑了兩公裡。

才明白。

並沒有任何故作姿態。

都是真的。

自己還要更不堪一些。

唯一慶幸一點，今晚的六個主題，自己只需要走三個，雖然沒有任何休息時間地就要被拉去換第三個主題的服裝，但還算是有了一點緩衝。

來到換衣間，很快被工作人員脫掉了身上所有衣物，沒什麽羞澀，只是看向跟著進入換衣間的格蕾絲，期待問道:“格蕾，我表現的怎麽樣?”

秀場後台也有顯示屏幕。

格蕾絲掏了一塊巧克力塞到女孩嘴裡，笑道:“很棒，我說過，你能做到。”

曲絲·高芙也露出笑臉。

享受著嘴裡小小的一塊巧克力，突然又假裝不滿:“格蕾，我怎麽感覺自己像隻海豹，表演過後被喂食的那種。”

格蕾絲笑著晃了晃手裡另外一塊巧克力:“還要嗎?”

曲絲·高芙頓時沒了分辯的骨氣:“要。”

格蕾絲在女孩腦門上輕輕敲了下，卻沒給她，道:“我去看看伊娃準備怎麽樣了，你乖乖的。”說著交待了依舊沒來得及換掉身上衣服的米歇爾一句，匆匆從換衣間離開。

曲絲·高芙和自己經紀人短暫的插曲過程中，四分鍾時長的第一主題順利結束。

大廳看台上，《VOGUE》主編安娜·溫圖爾仔細回味著剛剛這一主題的所有細節，腦海中已經很快勾勒出一篇文章的雛形。

維密大秀開創以來，很多保守人士都在媒體上批評這場大秀有傷風化、賣弄豔俗、物化女性等等，時尚圈的專業媒體人卻能夠感受到這檔大秀每一個細節的精益求精，只是剛剛的第一個主題，安娜·溫圖爾就可以確定，接下來一年，整個時尚圈都可以從中找到靈感。

更不要說西蒙·維斯特洛親自提供那首背景音樂《The Phoenix》。

當初的第一屆維密，前前後後錄像帶總銷量最終達到驚人的2700萬盒，除了對一群完ODY的收藏，很多觀眾還都是為了那五首直接登上很多歌曲榜單的背景音樂。

第二屆維密，雖然沒有維斯特洛親自提供的歌曲，但因為涵蓋了後街男孩等著名歌手組合的首發原創，前前後後同樣賣出了1200萬盒錄像帶。

這一次，不說其他，只是第一個主題這首《The Phoenix》，大概就已經足夠撐起千萬級別的錄像帶銷量。

時尚界的‘超級碗’，實至名歸。

代價也絕對高昂。

安娜·溫圖爾事前向維密CEO格蕾絲·尼克爾斯打探過，得知這場大秀前前後後的投資已經達到3000萬美元。

3000萬美元啊。

如果不是這檔時尚盛事本身通過電視播放、錄像帶銷售等渠道上獲得的豐厚進帳，維密品牌自身根本燒不起這樣的預算。

只是不知道這種輝煌能夠持續多久。

不過，突然又覺得，哪怕某一天突然停辦，只是保留這些影像，就足夠長久流傳下去。

這就是經典的力量。

思索間，短暫的停歇，第二個主題很快開始。

不同於‘野性呼喚’的激昂，‘雪落繽紛’主題顯得縹緲而輕靈，配樂也轉變為純音樂，開場是維密六大代言人中最具尤物氣息的辛迪·克勞馥，伴隨著天使入場， 大廳頂棚還有雪花飄落，當然不是真的雪花，卻讓整個主題意境更加夢幻。

辛迪·克勞馥、雅斯敏·蓋瑞、克勞迪亞·希弗、卡拉·布呂尼、艾拉·麥克弗森……直到最近閉場的伊娃·赫茲高娃。

每一位天使都讓人耳熟能詳。

哪怕是四大時裝周，能夠集齊這些大咖的品牌都寥寥無幾，現在卻只是出現在維密大秀的一個主題內。

只是這筆出場預算就堪稱不菲。

而且，這甚至已經不是單純的金錢能夠解決的問題。

是否能夠登上維密T台，已經是時尚圈一種身份地位的象征。

八十年代開始興起的‘超級名模’頭銜，基本都是經紀公司自行炒作的結果，總難免一些實至名歸的標準。

現在，如果你連維密T台都登不上，大概也就沒有資格再自稱‘超模名模’了。

安娜·溫圖爾想到這裡，腦海中閃過黑珍珠娜奧米·坎貝爾的身影，這位黑人超模實在可惜，因為太不會做人，從第一屆維密大秀開始就被拒之門外，直到現在，據說已經遞話服軟了幾次，也沒能獲得入場券。

已時尚圈的激烈競爭程度，缺少維密大秀這個最廣泛的曝光平台，最近幾年，娜奧米·坎貝爾的人氣快速跌落。

台步走得好，又能怎樣。

看看現在的T台上，據說因為西蒙·維斯特洛的苛刻要求，最近幾年任何一位登上維密T台的模特，台步功底都有著非常明顯的進步，娜奧米·坎貝爾原本的優勢，已經不算任何優勢。更何況，黑人模特在時尚圈的生存空間本來就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