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鬧的集市中忽然就安靜下來。

空曠的酒鋪門前那知命境的少女兩根手指捏著一柄似乎比她的身形還要巨大的板斧;而在這誇張的板斧所指之處，一個壯漢嚎啕大哭的像個孩子。

在匆匆趕來的少年們眼中這個場景看似意外違和，但是又理所當然，被南宮長樂打哭，這似乎很正常。

章姓大漢的幾個同夥平時耀武揚威、喝酒吃肉作威作福時跟在其身後很是不可一世的樣子，但是此時此刻卻不知道去了哪裡，這出鬧劇一直到有人實在看不下去了，才過來兩三個集市裡的老人將這壯漢拖走，而南宮長樂手中的那柄斧子則是沒人敢前來討要。

“我只是來打酒的。”

任由那章姓大漢離去，南宮長樂看了看周圍的聚過來的少年同伴口中低低的道，“正好我也沒有什麽東西可以以物換物的——喂，掌櫃的這柄斧子能換多少酒?”

經過了這場突兀出現而又驟然便結束的交手，不，不應該說是交手，交手是指雙方你來我往的戰鬥，而適才只是一人出招到一半便被瞬間擊敗，最恰當的說法應當是一面倒的壓製戰鬥。

在經過這場一面倒的戰鬥後，此刻在南宮長樂三女身前已經沒有人排隊，南宮長樂到了近前才注意到那門內木牌上寫的“進山艱難，不收銀錢，以物換酒，概不賒欠”十六的個字，然後便是咣當一聲巨斧落地的響動。

簡易搭成的木屋被這巨斧落地震得顫動不已，撲梭梭的灰塵從門楹出落下，然後卻又非常奇妙的在南宮長樂周身三丈的距離外呈弧形飄散。

“唐階的猙獰斧，章有虎的兵器，若是在山外能將小老兒這酒鋪中的所有的酒連帶著房子都能買下，但是在這裡……任選十壇吧。”

酒鋪的掌櫃不知道是否姓卓，只是從其周身波動之中能夠看出，這至少也是而立境巔峰的修為，能進入十萬大山犯險賣酒的人可沒有簡單的，這種修為在卓氏酒樓的體系之中也絕對位高權重，很可能是宣平伯府卓彪一系的後人，這中年掌櫃撚著胡須眯縫著眼看了看地上的巨斧，然後指了指身後的酒壇，“可不要以為卓氏是在趁機行那訛人之事，這些酒都是卓氏為了十萬大山中的英雄好漢們特別釀製的，內中加了諸多增強的神識，提升真靈的藥草，這種方子可是出自元一甘露院，不僅保持了酒水原本甘醇香烈的特性，而且有凝神靜氣，聚靈歸元，恢復氣血之功效，是真正千金不易的方子，這價……不虧。”

“好，把我這個葫蘆裝滿，然後剩下的……”

南宮長樂遞過去一個長不過尺許的紅皮葫蘆，然後看了看身後的同年們，“剩下的也裝成葫蘆，見著有份，都分了。”

“長樂爽快！”

“威武！”

“咻嗚——”

在此地的少年們雖並非囊中羞澀，但是銀錢在集市上並不通用，這讓剛到此地的他們難以拿出合適的物品去交換，而此刻南宮長樂的所言則是讓那些好酒的少年們興奮不已，即便是不好酒的學子也可以用卓氏特釀的酒水去換其他東西，呼哨聲叫好聲不斷。

“這位姑娘如此豪爽，看來正是酒中同道，姑娘你這葫蘆我看也不是凡品，這十壇酒雖多，若是將你這葫蘆裝滿，估摸著也就剩下了三兩壇，後面的都是你的同伴吧，每人一壺也分不到些什麽，我老卓也不是拘泥成規之人，這樣，我再多加上十壇，算是贈送，也算是為諸位此去壯行……”

卓氏的掌櫃個個都是人精，修為上或許是不及少年們，但是在接人待物和看人看事上都各有絕活，

此刻從少年們的樣貌與話語中，再結合之前的商隊消息，他已經猜到這些少年就是五大書院集訓的那批人，這可都是未來前途不可限量之輩，現下地結交或許只需要一葫蘆酒即可，到了將來怕是把一整個酒鋪送過去都不能結成善緣！而現下只不過是送出去十壇酒，卓氏不虧，他老卓掌櫃更是不虧！

話音落下自然又是一陣歡呼，與此同時後面人群之中有個青衫少年的眸子也是靈動無比的看著這裡，適才還為去哪兒找個肥羊劫點材料當做換酒之物的他此刻也不用在費心發愁，一個多月的酒蟲即將得到慰藉，只是不知道酒鋪之中有沒有那盈盈醉。

這眼神靈動，嘴角漾起笑意的青衫少年自然便是做男裝打扮的縈望了，她也不知道為什麽會饞酒，也不知道為什麽會喜歡卓氏酒鋪中盈盈醉的味道。

……

“教習大人，要不要去製止他們?現在喝酒會不會誤事?那章有虎需不需要去處理下?”

“不必，孩子們心下都是極有分寸的，不過到底還是一群孩子啊，等下你去點點那章有虎，告訴他這是我們的人，還有去和淨土禪院只會一聲。

“是，等下我就去安排。”

遠遠的一處小山包上，幾位先生正在這處向山下看著，此處正對的正是山下的集市，適才在集市中發生的一幕自然被先生們看在眼中，此刻說話這人正是千仞教習，而在他身後的則是一名心懷憂色的書院督導，千仞教習看著下方歡快上學子們點了點頭又道:“其實，有那個女學子在，他們是吃不了虧的，集市之中目前還沒有人的修為比她高……而且，再過上一個多時辰，這些孩子們就要進入大裂縫了，放松一下也沒什麽。”

“是。”

那名督導行了一禮，然後向山下走去，此刻的這座小山包上千仞教習和極為先生依舊駐足於此，是注視著營地中的動靜，同時也是觀察著那天門開處的斑斕光暈。

不只是學子們疑惑，先生們也同樣對那山後的世界充滿了好奇——未知的總是如此吸引人。

不同於集市中的歡呼與喧鬧，這處山包上很是安靜，若是將此地的時間向後回轉到昨晚深夜，在這佇立遠眺天門開處的不是別人，正是那知命境的少女。

似乎對於修行者而言，境界越是高深，這道天門裂縫的吸引力便是越發強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