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許年深層入靜之時,其所見場景依著詩文圖卷的變換而變幻著,但正所謂定境之中無日月,寒暑交替不知年,不知外界是經過了幾多光景,也不知是到了何時何刻,許年恍惚中來到其所繪所書八詩八畫的最後一篇中。
“溪山村嘛,就在這條小路的盡頭,穿過那片林子便是了。”頑童拾起山果後,指著身後的方向道。
“多謝。”文士劉駕點了點頭,抬頭一看天色,不由得又問道,“這天色還早,你怎麽就趕著牛兒回來了?”
“啊。”
牧童烏溜溜的眼珠一轉,狡黠的應道,“這個嘛。前面林子裡剛才突然刮起狂風下起暴雨,實在可怕連牛兒都驚了,我這才提早回來的。”
“唔,這樣嗎?”跟隨者劉駕的目光,許年看到這天空中蔚藍一片片雲也無,根本就不是暴雨剛過的樣子。
……
幻境之內,牧童言行時而機靈古怪,時而又露出憨態可掬甚為羞赧的樣子,尤其是那下牛,前拜,俯身、指路,撓頭等等一系列動作,將個頑童性情表現的淋漓盡致。
許年所關注者正是牧童天真可愛,讓人忍俊不禁的一舉一動和一言一行,因為其中包含的稚子本性和自然之趣,這才是此篇神書意境的妙處之所在。
驀然之中,許年似乎又有所得,以些微之處當以假亂真,雖是礙於童子所為只是皮毛般的神書意,但這也聊勝於無,算是攻擊特效的一種。
忽地,就在許年思考這新的收獲之時,場景再次定格,他本以為和往常一樣,接下來的是畫面蛛網般迸裂,然後他便離開此處幻境從入靜中醒來,但是事情的發展出乎了他的意料——蛛網般的崩解並未出現!
場景再次向前發展,許年所附身的路人劉駕騎上毛驢竟是再向前行去!
這是怎麽回事,接下的場景可不是詩中曾出現過的,難不成和渡易水歌一樣,這首牧童也有遺失的殘章?所以才會繼續前行發展下去?
在許年疑惑叢生之時,小毛驢載著劉駕進了山林小道。
嘩嘩嘩……
樹林陰涼且幽靜很是舒適愜意,耳邊又傳來嘩嘩的流水聲,此正是山水林木齊聚的靈氣充盈之地,不曾想在定境之中也能有這種福地。
心神與意志跟著劉駕循著水聲來到了此處山瀑水潭邊,人還未至,透過劉駕的雙眼,許年便見到那水潭石磯另有一書生在憑水而望,聽到有人來的聲音,這書生也向劉駕看來。
驀地,劉駕與這書生雙目對視。
然後,這本是尋常的一看,卻不知為何與刹那間讓附身於其中的許年感到天旋地轉和極度的頭暈目眩,仿佛就是自己的心神在被抽離、消解!
驚駭之下,許年想要掙扎穩定神志,但是瞬間目眩感消失,許年目中所見竟是騎在毛驢上的劉駕!
原來,在這對視的頃刻間,許年附身的神志變換了宿主,來到這書生的身上。
上有飛瀑,下有深潭,石潭之外有溪流,溪流之中又有鷺鷥飲水……好一派清幽寧靜的林間之景。
劉駕是文人,書生也是文人,文人相見,自有詩文相和,更何況是身處這般美景之中。
在一番客套之後,附身其上的許年得知書生名為吳融,也是路過此地。因著書生年紀較小,認劉駕為前輩,故而先作詩一首以為敬。
溪邊花滿枝,百鳥帶香飛。
下有一白鷺,日斜翹石磯。
原來如此!
耳邊響起這首名為溪邊的古詩之時,許年的識海之中的那本必背神書也又悄然間隨之翻開了一頁,其左為芙蓉白鷺圖,
其右便是這首《溪邊》詩了。兩人交談之中,已是夕陽西下之時,此刻林間的開滿了鮮花,許多鳥兒展翅飛翔,灑下一片花的芳香,只有一隻白色的鷺鷥,還站在石頭上眺望著夕陽……
如此之景當真如畫卷一般,若是有紙筆在側,許年定然是要揮毫潑墨以記之。
溪邊的這首詩還在耳邊回蕩,許年沒有去理會兩人的交談,只是揣摩著詩中真意,就在他漸漸加深理解之時,他經脈中的真靈越發的活躍,吸收天地元氣的速度也越來越快……
且不說許年幻境中的見聞,此刻靜室中許年正身而坐的身軀正散發著比往日更為強烈的清光,這光芒與四壁上掛著的條幅相應和,竟是把書案上油燈的光芒都壓下了。 幸好許年所選的靜室甚為偏僻,若是不然,在周圍靜修的學子會突然感到他們所能吸引的天地元氣漸漸變少,如果再有感知強烈的學子出來查探,定然會發現此間的靈氣似乎都在向這處靜室移動匯聚,也會由此發現許年的異常。
幻境同樣沒有崩解,兩人別過後,許年複又附身於劉駕心神之中,在這條小道繼續行走著。
毛驢出了山林,又是一轉便可見遠處的村莊,村口石碑有倉上二字,此間是為存糧征收周轉之地,故村名倉上。
毛驢向前行去,但見村外有十余個佔地極廣的大倉,而與之相對的便是村民們家院中矮小的糧囤。
此是為官倉之滿,而民間之匱也!
行經官屯,倉丁懶散的靠在倉門處打著瞌睡,忽有嘩啦異像,倉丁卻不為所動,只是翻了個身又陷入美夢,透過劉駕雙目,許年定睛一看原來是隻肥碩的老鼠從官倉中跑出時撞倒了瓦罐,這老鼠見人不驚不躲,很是神氣活現。
“唉!”
一聲長歎出口,憤慨感傷由心底而生,跟著劉駕的心神,許年看到了他記憶中的友人曹鄴,同時其曾聞曹鄴所做詩篇也慨然出口:
官倉老鼠大如鬥,見人開倉亦不走。、
健兒無糧百姓饑,誰遣朝朝入君口。
低吟聲落下,識海之中的神書再次翻頁,其左為明宣宗朱瞻基所畫鼠石圖,其右為曹鄴詩作《官倉鼠》。
而許年與這神書之中所得的,除卻對貪腐勢力的譏諷憤恨心境外,剩下的就是些微禦靈之術,對沒有靈獸的他而言,雖無裨益但也聊勝於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