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靜室之中的許年在酣睡的夢境之中來到了昔日的桃源谷,並應夢境中父親許成虎的要求與清晨練槍。
在這練槍之中,許年才堪堪使出三招破軍槍術便引起了許父的兩聲讚歎,尤其是第二次讚歎更是讓他大喜過望,很有身為父母的見子成龍之感。
因為在許成虎以多年沙場征戰和江湖爭鬥的經驗來看,假如此刻許年的對面有一名對手,那麽許年的對手真正看到的就會是,槍頭在眼中驀然消失,再出現時,已經從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尖釘到了其頸下一寸喉頭軟骨之上。
許父的所料不差,因為許年現實中的較技對手陳元嘉便是敗在了這招運用了沙場回風意的左出右擊上,最後落敗的模樣也恰好是被鐵槍槍尖指在咽喉。
“千裡奔戰!”
沙場回風之後,那一聲清喝聲尤在山谷中繚繞之時,但見許年振臂,旋腰,寒光閃閃的槍尖由前向後驟然回砍,那劃出的弧形軌跡,仿佛呼應‘千裡奔戰’之意,回砍之後他沒有收槍,而是順勢前踏,翻腕,單手攫住槍尾,將臂展到最大極限,左揮右蕩,上扇下掃,大開大闔,把方圓三丈的范圍內舞得密不透風,末了一個大跳,以槍當棍,從高空直砸大地。
“力劈敵酋!”
啪,力到之處,場院的黃土破開,露出了下面的山岩,而在那土層下的山岩之上也有了深深的一道痕跡。由此可見槍上所附的力道絕非尋常。破軍槍術中的這一式取力劈敵酋,克敵成名之意,自然是威力無比不讓敵將脫逃。
“懲前毖後!”
又是一聲清喝從少年口中傳出,但見許年似是受到重擊一般,噔噔噔連退三步,先是舉起鐵槍上格,隨即向後一仰腰,用了一式直愣愣的鐵板橋後仰幾近九十度角,然後槍杆驟然下滑,槍尾一點地面緊接著腰又朝前一折,仿佛此際他正在被五人戰術小隊前後夾攻。
第一人持著長槍,朝他腳背左、右、左連扎三下,第二人衝上前來以長刀攔腰橫砍,第三人手持刀盾格擋他左前方走位,第四人同樣手持刀盾抵住他的右前方走位,而第五人則在背後偷襲,同樣是用長刀攔腰橫砍。
懲前毖後這一式用於戰陣被圍之時,許年此刻的招式路數乃是在沒有對手的情況下仿著與人打鬥的場面來出招,其招式流暢,轉換之間如行雲流水,足見其十余年的苦功。
“左牽黃右擎蒼!”
上一式剛剛結束,緊接著許年避過想像中後背劈來的長刀,驟然起腳,踹飛鐵槍槍尾,重新將槍杆挑起,雙手合握槍尾,象握著擁有超長柄的東瀛長刀一樣,左劈右砍,這對曾經的年少時的許年而言很是吃力,但是現在的他用出來則是舉重若輕,盡顯殺伐果斷之意。
“亂戰八方!”
這才是剛剛變招將槍當成了長刀在用,然後但聽一聲暴喝,招式又變,許年縱身一躍的同時靠腰力一盤,把槍橫掃一圈,好似是將圍攏的敵人震散開來,之後與半空中身軀隨之後仰,雙手借勢捉住槍杆,向四下連點,又在即將落地之刻迅速切轉,配合著腰部的晃動,又舞出一個潑水不入的槍輪。
“堅如磐石!”
這又是將鐵槍完全當成了攻城防掠的大盾在用,此招許年曾經在亂戰中對陣樂氏三兄弟時用過。
“哈哈,兒子,有點意思。”
許父哈哈大小中摸了摸硬如針氈般的短須,微微點頭,眼神中再次流露出讚賞之色。
不知何時,谷中飄起了綿綿春雨,春雨和著春雷、隨著春風、淅淅瀝瀝飄來。
春雨如絲飄落在許年的臉上,
春雨如霧將桃源谷籠罩,場院中練槍的許年透著這縷縷蠶絲,世界的萬物如同淡淡、蒙蒙的寫意畫,忽隱忽現。不知為何,許年的心下升起一股強烈的離愁別意,他似乎感覺到了這時光的流逝,這夢境正在雨霧中逐漸朦朧,正在雨絲中逐漸消散。
看著父親欣喜的面容,許年手中鐵槍舞動的越來越快,也越來越純熟了。
橫掃千軍、燎原百擊、絕地回槍、怒蛟出水、千軍辟易、萬馬齊喑……一十八路破軍槍術被許年認認真真一招一式的使將出來,他要把自己最好的狀態展現在父親面前。
長槍身長、刃短、杆沉,揮動起來遠不如刀劍之類的短兵器靈活,所以一般只有刺、挑、點、扎、遊、崩、舞、砸、擋、格、挑、抵、架、撩、攔這十幾種口訣, 但許父所授的這套破軍槍乃是軍中招數,以克敵製勝為首要目的,故而比尋常江湖招式多了許多粗礪的用法,比如滑、卸、鎖、推、盤、纏、繞、藏、縮、剜、扡、鑽等數十種口訣。
而現在的許年因為有了在書院的修行、藏書樓的見聞和月末考較中的實戰經驗,讓他現下所演練的套路,不僅僅限於這些具體的招式,在運用思路也出現了新的變化。
那便是重其意,輕於行,將所有的分解開來的散碎招式根據實際情況,用神書意將其組合。
也因此在他手中原本僅是一丈五鐵槍,到了他的手中時卻而化刀,玄奇詭譎,時而變棍,深奧難言,時而成劍,巧走偏鋒,時而為盾,固若金湯,其變如行雲流水,其動似鈴羊掛角,招式銜接之間更是繁錯紛遝,絢爛複雜到了極致,這就意味著許年對長槍的運用,已經到了得心應手,如臂指使的地步。
如臂指使!尋常的練槍之人,即便聞雞起舞,日夜不綴地苦練同一種兵器六十年,未必都能練到這個層次。
許年以十六之齡達到這一地步不僅是有神書相助,還源於他前生靈魂所帶來的不拘泥成規的靈活思想。
當然,最重要的一點,那便是父親許成虎的傾囊相授,日夜督促以及那兩人之間深厚的父子之情。
阿爹,往日我說我喜歡這春雨,不僅是因為它給青龍山帶來的雨後嫩筍,而是阿爹您為我撐出的一片無憂無慮的天地。
看著雨中的父親,許年的心中默然,同時面頰上也不知是雨水還是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