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中州城四市坊之內的丁字路口處正上演著一場由驚馬而導致的風波,而身處其中初至中州的彌苦和尚此刻佔了上風,就在他欲要出手整治黑胖書生之時,忽然自街角處出現了三道身影,其身著大宋軍中製式鎧甲,手持製式兵刃,正是那黑胖書生口中所言的中州衛。
“這位小師傅請了。”
讓彌苦了感到沉重壓力之人從遠處緩緩步行來到丁字路口,身上看似沉重的甲胄沒有發出半點聲響,身後的兩位持戟士兵則是邁著整齊的步伐,面容嚴肅默不作聲,只有為首的按劍著甲之人開口。
“南無大自在初音菩薩,施主。”彌苦和尚托著木缽單手行禮。
“此人與中州城鬧事,按大宋律自然由中州衛羈押懲治,還請小師傅將其交於我等。”按劍將軍微微躬身行了半禮示意道。
“施主,若是小僧的修為不高,不能擊敗其護衛,那此刻就是小僧被其擄走,不知那時施主會不會出現?”彌苦眼神清朗的看著按劍將軍,口中之語卻簡明扼要直指問題中心。
“中州之事,我等自會出面。”按劍將軍沉聲道。
“好,那貧僧就把這人交於將軍。”彌苦點了點頭,也再未深究徑直便從此刻一片狼藉的丁字街口向外走去,而圍觀之人也不由自主的為他讓開了一條道路,其間黑胖書生崔鳴之則是帶著一臉的冷笑跟在那按劍之人身後離開,周遭躺在地上的黑衣護衛和遭殃的諸多攤販都無人問津,只有適才彌苦一直護著的雜面攤完好無損。
長街兩側的夜景很是熱鬧,比要宵禁的青龍城要繁華,比群山中的初音山未來寺更是燦爛。
彌苦行走在長街之上,看著形形ss、來來往往的路人,一顆不在俗世長成,不沾塵世的禪心也似乎活泛起來。
路途的盡頭是在繞場半圈後的歸德郎將府,在小和尚進入府邸之後,在其身後一直綴著的兩個身影也在看清彌苦的去向後悄然離開。
當第二天清晨金色曙光照耀在這座古老大城之中時,一個青衣小廝敲門遞上一封請柬,上有彌苦法師四字而落款則是三公主府。
知守峰上的許年自然是不知道自己十萬大山中遇到的小和尚有了這麽一場風波,此刻的他正在萬籟俱寂的夜色中苦惱著自身的修行問題。
這次的閉關是端木教習安排的,其目的是保護許年也是相讓許年有個靜心恢復調養的環境,但是許年現下的情況卻和常人有所不同,神書境中的破敗需要實景實情來修複,但是這荒山野嶺的要到哪兒去身臨其境啊。
夜色之中的許年嘗試著進入了幾次定境,除卻那敕勒歌的敕勒川和夜宿山寺的半山宮殿靈氣充足生機盎然之外,其余的幻境依舊是荒蕪蕭條與破敗。
嘗試過數次卻依舊是無法,許年點燃了一盞油燈,在那張簡陋的石桌上鋪開了一張潔白的宣紙。
四處漏風的石室在經過白天的兩次修繕之後,如今已經是頗為暖和,屋外的山中寒風也不再能夠進入,故而那燈光雖是昏黃但也算穩定。
山中溫泉之水磨墨,九秦紫竹為管做筆,片刻之後,許年開始以繪畫輔助修行。
不錯,琴棋書畫作為雙月之下能夠影響神書意的四藝是可以輔助修行的,在之前,許年是以書法為主,勝在抽象的意蘊,而此刻他需要的實境故而采取了以繪畫修行之法。
幸好許年當初因為書法之故學習的是華夏國畫,其中大多以墨分五色技巧便能勝任大多數的畫作,要是學的油畫水彩等等,隻這些顏料的收集都要費上好些功夫。
一點燈光如豆,粗礪的石桌上墊著毛氈,在上面便是白色但被油燈燈光映的有些昏黃宣紙,許年下筆蘸墨以如絲的線條大略勾勒著畫卷的紋路。
隨著時間的推移,始終在紙面上騰挪的筆鋒之下終於出現了所繪之物的輪廓。
天海交接,往上是蒼茫的天空,向下是奔騰的波浪,灰蒙蒙的天際之下的江面是那樣的浩渺無際似乎是從天上流下,近前則是大幅度起伏的波浪,浪谷間卷起浪花,洶湧澎湃的櫃柳在向前奔騰。
皴染勾勒之下,筆尖或輕或重,輕時是那變幻無窮的天穹,重時是那宛若龍爪的巨浪,跌湯起伏中那大江大河奔湧的強大氣勢似要撲面而出!
一幅畫對應著一首詩,這是前生所教授經典必背書本內容的排布之法,這一方法也自然而然給許年修行上帶來了許多方便,至少是不用在過多的從腦海中尋找名家名作或者是自己費盡心思定稿設計重新作畫。
當最後四個小字按照記憶中的樣子被題寫在畫卷左上角時, 整幅畫卷已經摹繪完畢,這是層波疊浪圖,其對應的渡易水歌。
沉浸在許久不曾動筆的繪畫之境中的許年頗有些意猶未盡,隨後又是略略幾筆以一行蒼勁的有力的禮器碑體在其上題寫了完整版的渡易水歌。
當最後一筆落下,整幅畫忽然之間閃爍起濛濛清光,此為書畫乍成與天地元氣交相輝映靈氣外顯之故。
略略打量了一番自己的畫作許年將其放在一旁,因為這並不是結束,而是另一種修複神書境的嘗試。
夜色愈深,抻紙磨墨勾勒顯形,嶙峋的是假山石,枝節虯曲的是梅樹老枝,青衣小帽的隨身書童,大袖飄飄的是飽學賢士
這是對應贈范曄的摘梅高士圖,當將這首小詩以飄逸俊朗的曹全碑體寫上之後,紙上的清濛之光瞬間便被激發。
第二幅摹繪完畢,許年皺皺眉頭依舊是沒有什麽頭緒,當然這還不到放棄的時候,換過一張宣紙,加水磨墨之時少年一直在思考著第二條破局之法。
峻拔的山岩,四隻毛色各異形態不同的山羊躍與畫上,蒼頭白身者立於岩上回頭下顧,其余灰、白、雜色三只在半山腰銜尾嬉戲
四羊圖對應著敕勒歌,就在詩畫全數落於紙面之上清光突現時,少年心下不由得便是一動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