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秦山劍氣峰上的帳篷內,老者和少年的問與答依舊繼續著,這是尋常師徒間的問話,但那回答的方式卻頗為不同,為避過天機干擾,或者說是低維空間與高維空間中難以跨越的理解,少年的回答采用點頭、搖頭的方式。用某種意義上而言,計算機數據世界中的壹與零代表的是開與關,而點頭與搖頭同樣可以看做開與關。
“那你如今之所見,可否與曾經有所不同?”方教諭的聲音很是平和。
許年的回答依舊先是點頭,而後又是搖頭。
方教諭的詢問聲未再響起,取而代之的是良久的沉默。
“你在參悟的定境之中見到希伊先生的樣子,但那又並非是先生真身你悟道了先生所留劍道,但是最終要的卻不是劍道如今你之所見的世界與以往相同,但是又能察覺的關鍵不同之處不在五行之中,那就是五行之外的特殊威能,而四方上下曰宇,古往今來曰宙,此以喻天地,大概或是宇、或是宙吧”
在長時間的沉默之後,方教諭緩緩開口說出了自己的猜測,“許年,你所見者我雖只是管中窺豹但已然可見一斑,這超出了我所知的境界。”
方教諭推測雖不中也不遠矣,不愧是掌管學院最強大文韜閣的教諭,對於此許年心下是頗為震驚的。
“先生,弟子口齒愚鈍,難以言述”
“此非你之故,實天機不測也。”
先生與弟子之間的對話還在繼續,而下山的眾位學子之中已經炸開鍋似的議論紛紛,畢竟許年參悟劍氣時所引發的天地異象太過震撼。
百裡策講郎在將學子們傳到山下之後,由於急著去向馮副山長匯報劍氣峰所發生的一切而忘記對一眾學子下禁口令,因此,許年領悟希伊劍意之事初時在參悟學子中小范圍討論,然後便以極快的速度傳遍了整個元一書院。
到了中午時分,書院內的所有人,包括膳食堂的大師傅和各系齋夫都知道在過去的十五天中,有個名叫許年的新晉學子領悟了希伊劍意,獲得了天大的好處,今後必將有非凡的成就。
不斷的成功,非凡的強大可以壓倒一切流言蜚語,就這短短的半天時間內,原本自箜篌教習救治許年而功力大損導致的負面聲音,似乎在不知不覺中便消失了。
對於許年拖累箜篌教習的責難,對於許年戰勝雷豹的質疑,對於許年佔據參悟名額的不解
所有的這些統統消失了,不僅出自延嬉王府勢力的學子,不敢再給許年暗地裡使絆子聞訊之後陸甲也放棄了找回場子的想法,就連那出自東海聯盟長老會排名第二世家的崔鳴之也因許年之故而見到彌苦小和尚就繞道而走。
許年在劍氣峰上驀然間的靈光一閃,不僅是是讓他修行上見到了人所未見之境,摸到了四維世界的門檻,也同樣給現實中的他打開了嶄新的世界。
如果是希伊先生見到此刻的許年,定然會笑著指出少年是雙月之下最年輕的逾矩境,然後再感歎上一句可惜隻存在那麽一瞬間。
距離劍氣崖參悟下山已經過去了兩天,兩天之中許年都未曾在書院之中現身,有關心許年的友人,諸如赫連十九、趙如意、蕭飛燕等人到陶朱台來詢問,但是就連許年同寢的鮑付也不知道許年的去向。
元一書院的青龍大陣早在兩天之前就已經悄然之間開啟,從山門到元一正殿,整個書院所在的九秦山主峰以及大半個九秦山脈中的飛鳥蟲獸可進不可出,都在陣法的籠罩之內。
春種一粒粟,秋收萬顆子。
元一大殿後山之中曾經來自大夏曾經的天眷之子鮮於伯玉想要進入卻此生都未得入的小院中,一個身穿粗麻布衣的少年正手持鋤頭在茅屋後面的土地上鋤草翻地,在這塊土地的另一側則有一名坐在田壟上口中吧嗒著旱煙的老者。
“許年呐,清
明之前還要再種上些瓜果,待到入秋也好有些去燥的小菜。”老者長長的吸了一口旱煙,在突出一串悠悠的煙氣之後說道。
“山長說的是,同年們都私下猜測山長定然是天天吃些珍惜的靈獸肉或者靈圃中最高級的菜蔬,弟子現在才知道山長原來每餐都是些清粥小菜,而這些食材都是自種自收的。”
這等勞作自然難不倒身具神書修為的許年,耕田耘地播種,他已經到這處小院一天多了,對於馮副山長尋常老農一般的打扮和粗茶淡飯的生活也從開始的驚訝到熟悉,再到敬佩。
對比東海聯盟雷天鳴院長出行的氣派排場、北蟒書院山長生活的考究,淨土禪宗供奉佛祖的靡費以及棲霞書院美輪美奐的棲霞閣, 天下最負盛名書院的山長生活的何其簡陋!
惟有身具靜氣方可成大事,惟有身處深山方可養靜氣,一簞食一壺漿,安貧樂道,心存寧樸而又志在天下。
春日暖陽和煦,少年播種澆水,一米一面一瓜一果皆是親手自栽,從正午時分,一直到雲霞漫天,這方小院後一畝地上已經被種上了青瓜青豆。
“先生,弟子已將瓜豆悉數種上。”用腰間麻巾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許年恭敬的向面前的好似田間地頭尋常農人般的馮副山長行禮道。
“唔,氣息貫通,排布有致。”
馮副山長在田壟上磕了磕旱煙袋,微微點了點頭,“不錯,這田讓你種的如你所書之小楷,你曾經在甘露院靈圃中打理過那些藥草,在這裡種些許瓜果自然難不倒你。”
“先生謬讚。”聽得山長一句讚,許年頗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尖。
“明天你們要下山去大荒城,今晚你就去陶朱台收拾收拾。不過在這之前許年,你隨我來。”馮副山長緩緩起身,對著夕陽的方向又深深吸了一口旱煙,隨後向著那間正屋旁看似四處漏風的茅舍走去。
“是。”
雖然有些摸不到頭腦,許年依舊是跟在馮副山長的身後,進入了那間兩天中從未踏足過的草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