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日有所思同樣定境之中亦有所見,外在所見人事物影響著人的思想,人的思想中又重現著雙目之所見,這便是生而為人的奇妙之處。
此刻許年的狀態便是在這奇妙作用下產生的,因為這方定境與這些日子的所見迥異,卻是和其心底深處所想相關——江南春景攜侶同遊,何其快哉!
就這般和前方的『吟』詩老者保持著相同且看似不可逾越的距離,許年緩緩而行之中已然是來到了那江邊,與適才的詩句之中他的靈台識海之內金光一閃又是一篇神書悟出,此篇神書並沒有類似時間神書意那樣的威能,也不是渡易水歌那樣的直接提升戰力,但是許年能夠感到,在那二十八字詩篇落下之刻,其體內真靈與心意更加的圓融如一,所思所想與所悟所得更加的和諧統一。
仿佛是一滴融合劑將許年的各項紛雜的神書能力有規律可尋的組合在了一起,此正為春風融融之景,取其圓融舒心之意!
而對於前面漫步而行至江邊的老者,也即是這首神書的作者許年更是了然於心,他不可能不知道老者的名字。
人為詩聖、詩為詩史,名曰杜甫!
當然以許年對詩聖其人的了解,以及曾經見過的這首詩的背景,他同樣知道,這首七言絕句並非就這樣簡單結束。
果然當許年遠遠綴在老者身後來到江邊之時,眼中所見的是那滔滔大江,江水碧清如洗,飛與江面之上的水鳥通體白『色』無一根雜『毛』,穿行碧水之間越發的顯得潔白勝雪;近處是江水飛鳥,遠處極目望去則是那青山如茵,錦官城的芙蓉似火,好是一派明麗春景!
驀然之間,許年心下正讚歎此處景致之時,極為突兀的從心底傳來一股淡淡的哀愁,鼻子一酸瞬間眼淚盈眶!
這是怎麽了?
身體無法控制,許年略略一驚但隨即便明白過來看向遠處江邊的詩聖——老者負手與身後,俯首看江面碧水,抬頭觀蜀城青山與勝火芙蓉,雖春景之美,但老者並無笑意。
是了,這年月應該是老者初到西南蜀地漂泊之時,如此春末夏初景『色』不可謂不美,然而可惜歲月荏苒,寄居他鄉,歸期遙遙,此景非但引不起遊玩的興致,卻反而勾起了老者漂泊的感傷!
“江碧鳥逾白,山青花欲燃。
今春看又過,何日是歸年。”
驀然之中,與這眼淚盈眶之時,許年忍不住將那詩聖所作絕句其二長『吟』而出,更加出乎意料的景象出現了,他的長『吟』竟然發出了聲響,而且引得江畔老者回頭而望!
“小友好詩,你也是自長安而來麽?跟隨老夫許久,所為何事?又何以能言老夫心聲?”
定境之中第一次和神書創作者產生了聯系,但是許年此刻卻是再也找不到那適才那種情景交融感同身受之際發言出聲的方法!
無論他怎麽樣焦急的想要移動身軀或者是張口發生卻都是不可得,他越是匆忙,使用的力氣越大,所得到反製壓力便越大,此刻他竟是被禁錮一般只能呆立當場默不作聲。
和神書創作者交流,元一藏書樓中也沒有這種定境的記載,如此一份大機緣擺在面前,許年卻是沒有了直接去取的能力,此何其遺憾!
“江碧鳥逾白,山青花欲燃,今春看又過,何日是歸年……何日是歸年啊!”
老者口中重複低『吟』這首詩,見到許年身形不動也不答話深深的看了一眼之後便繼續向前走去,就當許年看著老者背影心下更急之時,那悠悠之言從前方傳出,“小友此詩,以樂景寫哀情,唯其極言春光融洽,才能對照出小友歸心之殷切,老夫同樣也如是啊!”
點評之聲落下後,便是老者的大步前行與放聲高歌,那遠遠而去的背影更顯淒涼,那高歌聲中自有無盡的感傷,不過詩文以言志抒情,隨著高歌聲的漸漸遠去,其中那釋然之情也隨即傳來——放下與放不下,其中間的距離只在一念間。
畫面定格,整個春光明媚的世界如蛛網般迸裂,許年的心神飄忽之間來到了現實之中。
安靜的石屋,平穩的燭光,未動一筷的飯菜……
“和尚,現在幾時了?”許年睜開雙眸,開口之時才發現嗓子有些乾啞。
“亥時中刻。”彌苦小和尚解除閉目養神的狀態平淡的回答道。
“唔,已經亥時了啊,我入定已經兩個多時辰了嗎?”
許年平心靜氣感受著自己體內澎湃洶湧的真靈,輕輕向屋中桌子上的食盒伸手虛握,便但見那一雙竹筷從凌空飄起在空中劃過兩個圈然後落到了他的手中。
“檀越深入定境,氣息平穩無虞,故而小僧未曾叫醒檀越。”
小和尚雙掌合十微微一個躬身,“我觀檀越今次入定收貨頗豐啊。”
“嗯,是有些收獲。”
許年雙手之間如彈琵琶每一絲勁力都恰到好處,將手中一雙竹筷在半空中以各種角度擺出許多形狀,可謂是如臂使指靈活非常, “遲日江山麗,春風花草香;泥融飛燕子,沙暖睡鴛鴦;江碧鳥逾白,山青花欲燃;今春看又過,何日是歸年——和尚,這首詩你聽過沒?”
“不曾聽過,此詩並非簡單的賞春或傷春,意像清新卻筆路陡轉慨而歎之,當真別具雅致。”、
彌苦小和尚抬頭看向許年有些遲疑的道,“以此詩的水準若是曾經現世,當得修行者中口口相傳,但小僧從中州書院中也未曾見過,莫非——莫非適才的定境之中,檀越悟得了新的神書?”
“和尚猜的不錯。”
許年忽的收手,失去了牽扯的一雙竹筷整齊的落在其右手之中,數月以來,自己終是再悟神書,每一次的再悟或是對於修行,或是對於神通都有或大或小的裨益,今次的神書同樣如此。
醒來之後的許年忽地發現,這些天觀看修行者競武時所獲的那些凌『亂』心得竟是極其和諧的圓融統一在了一起,那少年苦行僧的類似瑜伽姿勢,自己沒有真言附和引導也能頗為順暢的運轉了,這可真是意外之喜。帶著經典必背在異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