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建計撫須搖頭道:“長島一隅之地,民不過萬五,軍不過三千,以商業和捕撈為業,自可豐足百姓。這朝廷疆域比長島大幾十萬倍,民眾也比長島多千萬倍,想要讓百姓富足,實在是難啊!”
謝飛這才意識到,秦漢的理想很豐滿,但現實太魚骨啊!
他輕歎道:“主公胸懷萬民,憂心民生之艱,自然是好的。但是,縱觀歷朝歷代,那麽多賢臣名士,卻無一人能夠做到,可見困難程度啊!”
秦漢點點頭,知道他們不懂得生產關系和生產力的理論,更不清楚,一旦生產力被提高,社會創造的財富將會如何驚人。
他微笑道:“先民燒荒耕種,所得幾何?而今人耕種,又得幾何?今人能耕之地,超過先民又是幾何?而我又為什麽要組織耕種隊呢?”
秦建計聞言,陷入到沉思之中,捋著胡須的手也不動了。
謝飛從來沒考慮過這種問題,神情顯得很茫然。
至於秦義等人,則是搖頭左右四顧,顯然並不以為意。
秦建計思索良久,這才說道:“關於糧食產量的問題,我曾問過老農。今人在耕種方面,產量確實遠超先民,且能比先民耕種更多的土地。可是,糧食一直在增加,為什麽老百姓生活還是那麽艱難呢?”
蹲在地上,秦漢畫了個圓餅,解釋道:“古時,這一個圓餅,權貴階層獨得八分,而下層民眾可得二分。今日,社會財富增加,糧食增加,就相當於餅做大了。”
說著,他在地上又畫了一個更大的圓餅,比劃道:“今日,權貴階層可得八分半,而下層民眾可得一分半。社會財富越豐富,民眾佔有的份額就越低,但生活水平卻會超過先民。”
秦建計和謝飛都低頭看著地上畫的圖,若有所思。連秦義等人也低頭看著地上的圖,覺得很是好玩。
看著秦建計和謝飛不解的表情,秦漢說道:“攫取財富,是人類進步的巨大推動力。凡是鼓吹道德,視金錢如糞土的人,幾乎少有缺錢花的。他們過著百姓難以企及的生活,感歎著金錢的肮髒和罪惡,這種人非常虛偽。”
秦建計和謝飛對視一眼,相繼苦笑,卻不再開口。
秦漢知道,想讓他們接受自己的思想,還有很長的路要走。但他一直在努力推動革新。
如準備在北豐建立學堂,讓治下的稚子都能入學。如建立耕種隊,幫助百姓恢復生產,提高勞動生產力。如租出土地,耕種一定年限,可以歸耕種者所有。
他所推動的這一切,只有一個希望,不要讓腐儒和權貴們將漢民族再次帶入歷史的深淵。
拋開這個話題,秦漢看向秦義等人道:“秦義,你率人去昨日的戰場附近尋找合適的地方,建造英烈祠。日後,戰場上死亡的將士,都將葬在那裡,固定一個日子,我們都要去祭奠,以示我們永不忘懷的精神。”
秦義聞言,有些困惑地說道:“主公,以往都是由死亡士兵的家人進行安葬,若是我們貿然在此安葬士兵的屍體,會不會讓他們的家人不滿啊!”
秦漢點頭道:“家人的情緒我們要照顧到,同時,我們也要向他們解釋清楚,之所以葬在這裡,是為了紀念,是為了緬懷,是為了讓所有的人都知道:他們,曾經守護著這片土地。”
想著那些死去的士兵,秦義的心裡沉甸甸的。他意識到主公建造英烈祠的目的,是為了激發戰士們的榮譽感和儀式感。
因此,
他點頭道:“主公所言甚是,我等會妥善向死去士兵的親人解釋這件事情。” 秦漢想了想,吩咐道:“登記死亡士兵的姓名,一切準備就緒,就通知他們的親人,我要邀請所有死亡士兵的親人共同祭奠這些英靈。讓英靈永遠眷顧他們守衛著的這片熱土。”
在場的諸人聞言,頓時驚訝於秦漢的大手筆了。
歷朝歷代,從未有人如此看重士兵,更別說亡去的士兵了。哪怕是依例應當發放的撫恤,都可能被侵吞。
秦建計張了張嘴,想要反對,但想到戰場上激戰的場面,他明智地閉上了嘴巴。
至於謝飛,則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想來,秦漢對死亡士兵的看重,超出了他的想象。
至於秦義等人,則尤為激動。他們雖為營頭,但沙場之上,誰敢說就沒個意外。 主公對死亡士兵的重視,讓他們不禁感懷:哪怕戰死沙場,也無憾矣!
揉了揉腦袋,他把該吩咐的都吩咐到了,這才揮手道:“回城吧。至於這些豪門子弟,暫時幽禁在公孫府中吧。”
抄完公孫家和孫家的宅子,這些房子就被閑置了。如今安排這些豪門子弟居住,倒也不算虧待。
秦漢並未再去見那些豪門子弟,徑直騎著馬廄回到縣衙的書房中。
秦建計則安排城衛軍押著這些豪門子弟到公孫府中。至於降卒,暫時由新兵營看管,待招錄兵員後,他才能妥善安置這些降卒。
不過,由於降卒數量太多,幾乎有六七千人,仍有許多敵軍的士兵無路可逃,陸續投降秦家,致使管理和飲食安排都非常困難。
當然,敵軍攜帶的大量軍糧和物資,都被秦家軍繳獲,倒是不會給北豐城帶來沉重的負擔。
秦義等人送走秦漢和秦建計等人,這才命手下收攏降卒,打算趁下午就把兵員補充完畢。
這些降卒心中對未來充滿了悲觀的想法,他們在北豐城舉目無親,無依無靠,也不清楚秦家會怎麽對待他們,因此,他們的情緒非常壓抑。
秦義命招降團的張文率領手下,一起向降卒解說招兵政策,並許諾降卒,未能被招兵的,也會依照秦家治下的土地政策,給予一定數量的租地,並最終獲得屬於自己的土地。
當然,對待降卒,適用的土地政策縮水了,他們必須繳滿十五年的田租,才能獲得土地。和秦漢治下的原住民十年的租稅相比,顯然被區別對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