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漢心中大呼冤枉。長島之上大多是武人，其他則多為工匠或兵戶，讀書人幾近於無。猛然間，他瞧見秦建計和秦儒這等風流雅致之人，自然心生仰慕。

　　不過，秦建計乃是他的長輩，若是這麽誇他肯定有失禮數。所以他才誇讚秦儒。沒想到，他過去譏嘲秦儒的次數太多，已經給他造成嚴重的心理陰影，致使秦儒，先入為主，認為他不安好心。

　　無奈之下，秦漢也不想去糾正。反正秦儒的身子骨看著就是弱。

　　諸人寒暄幾句別後的情形，這才進入正題。此時正好酒過三巡。

　　秦儒說道:“去年六月，刺史崔毖曾遣人來此索要錢財，還想將此地納入治下，並置縣衙，被我父嚴詞拒絕。來人走後，我父唯恐崔毖出兵進犯，曾派探子盯著襄平的動靜，還派出護衛嚴加防守。沒想到，他們卻將主意打到了商行上。對了，來的人叫高瞻，據說是崔毖的謀士。”

　　秦漢聞言，不由得沉思起來。

　　高瞻這人還是很關鍵的嘛！方仲永也稱去秦氏商行索要錢財為崔毖賀壽的人也叫高瞻。看來，封鋪抓人很可能是刺史府迷惑秦家的手段，也有可能是崔毖做樣子給何龕看。

　　其封鋪抓人很可能只是謀劃中的第一步，一方面試探能否釣到大魚，另一方面就是試探何龕的虛實。若是何龕不出死力，恐怕下一步就是查封平州秦家所有商行，將秦家在平州的觸角全部斬斷，最後兵鋒直指馬石津。

　　想到這裡，秦漢就意識到此去襄平恐非一帆風順。若是何龕不出面，秦家很可能面臨暴風驟雨般的打擊。

　　長島完全沒有做好和朝廷打仗的準備，一旦應對不當，輕則退避他處，重則一蹶不振。因此，此去襄平，無論如何也要見到何龕，爭取到他的支持。若是不能，這局勢就太嚴峻了。

　　秦建計望著皺眉思索的秦漢，心中也有些茫然。他是最近才得到位於襄平的秦家商行被封的消息。剛開始他有些摸不著頭腦，後來他聯想到去年刺史府派人在馬石津生事，並叫囂著遲早要拿下馬石津的場景，這才醒悟過來。

　　和朝廷作對，並非他的本意。實在是刺史府來人態度惡劣、氣焰囂張，不僅索要錢財，還想霸佔馬石津，這是他當時無法忍受的原因。

　　可是，局勢驟然至此，他又無法破解。打，實力不足;不打，又沒有退路。這幾天，他急的是暈頭轉向，想要退出馬石津，心中又著實割舍不下這片基業。

　　秦漢抬頭看向四周，發現諸人都是面露憂色，不由得大笑道:“正所謂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那刺史再強，還能下海捉拿我們不成。只要我們依托海島，憑借海船之勢，他也奈何我們不得。除非他向朝廷上書，讓朝廷派出海船圍剿我們。”

　　秦建計也清楚，只要他們逃到海裡，平州就對他們沒有辦法。可是，這份基業怎麽辦?

　　想到此處，他猶豫不決地問道:“那馬石津怎麽辦?”

　　秦漢知道秦建計在這份基業上付出的心血，看到他臉上滿是痛苦的表情，他不由得安慰道:“伯父，沒有人甘心放棄馬石津，這也是不得已而為之。此次前去襄平，我一定爭取到東夷校尉何龕的支持，化解此次危機。”

　　秦建計搖頭道:“刺史崔毖狼子野心，恐怕所圖甚大。若是讓他知道你去襄平的消息，恐怕凶多吉少。與其讓你冒險前往，不如我們放棄這份基業，另尋出路。”

　　看到秦建計毅然做出決斷，秦漢心中頗為感動。他知道，秦建計擔心他去襄平的安全問題，所以才快刀斬亂麻，企圖以放棄馬石津來勸阻秦漢。

　　只是，秦漢心有不甘。他剛想有所作為，豈能畏難而退。因此，他堅持地說道:“伯父，如今朝廷諸王各懷鬼胎，紛爭不斷，而朝廷重臣幾乎盡皆被屠沒。外族見我朝頹勢已現，都虎視眈眈、厲兵秣馬，企圖犯我疆土。您想想看，今日我若是被一介小小的平州刺史嚇跑，日後哪還有臉爭霸天下。”

　　秦建計愕然地重複道:“爭霸天下?”半餉，他才猛然警醒，意識到秦漢的想法。他驚駭地問道:“你想造反?”

　　這是秦漢第一次旗幟鮮明的表露出造反的意圖。畢竟，在座的除了親衛隊的隊正，其他都是秦家人，可以信賴。

　　畢竟，為了造反，他一直在悉心策劃，這一切都只能窩在心中，無法訴諸於旁人，這讓他很是煩惱。說出心中埋藏的意圖，秦漢的心情倒是輕松了些許。

　　可是，當他看到諸人的表情時，頓時就不樂意了。這些人居然都不相信他說的話，以為他在賭氣。這讓他有些沮喪。

　　不過，他也知道，造反不是請客吃飯、一團和氣，輕則丟掉性命，重則株連九族，而且成功的可能太低。

　　自東漢末年，有多少豪強志士揭竿而起，但政權始終被門閥士族所掌控。無論是曹操，還是司馬家族，都在最後獲得勝利，而一時爭鋒的蜀漢和東吳，最後不都是雨打風吹去。

　　因此，廳中諸人盡皆認為秦漢所說的造反，不過是氣不過崔毖強取豪奪秦家基業的緣故。

　　秦漢苦笑道:“你們認為朝廷還能苟延殘喘多久?”

　　秦建計捋須不言。作為儒家門人，在造反的問題上，他是不願意表態的。畢竟作亂犯上乃儒家禁忌。

　　而秦儒見其父不說話，他自然也沒敢亂言。

　　至於秦明等幾名隊正則對造反並無所謂。他們深受秦家恩澤，自當為其效力。至於去做什麽，聽吩咐即可。

　　看到廳中氣氛逐漸凝重起來，秦漢隻好自答道:“朝廷盡失人心，而門閥士族則多囿於門戶之見，反而變本加厲地與民奪利，增強自身的力量。內則流民起義不斷，外則異族枕戈待發，箭在弦上，此時的朝廷猶如蒸爐，一個不好，就焚燒殆盡，最後只能落得天底下白茫茫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