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何人?”
侯躍並不莽撞,因為他意識到攔住他的人,非同一般。
不然,那些巡檢也不會如此恭敬。
豺狼不敢上來吃肉,只能是因為老虎在旁邊。
“別管我了,你這車裡,裝的是什麽?”
侯躍想了想,從頭到尾的打量了一下這位。
模樣清秀,如同少年,背負木劍,身穿著一襲月白書生袍,又像遊俠又像公子。
偏生這一頭短發,讓這人氣勢短了三兩分。
“嘿,我不進城了還不行?”
張幼初伸手,按在了車上,道:“若不讓我遇見了,也就罷了,讓我遇見了,哪有置之不理的事情?”
“別給臉不要!”
侯躍冷哼一聲,只見四周巡檢都退了好幾步,一直退到了城門裡。
侯躍隻覺得是自己氣勢所逼,讓巡檢退散,立刻便搖著腦袋。
“我可是給景公子辦事!你不要太過猖狂!”
張幼初笑了一聲,道:“哪個景公子?”
“幽州,還有幾個景公子?”
張幼初立刻明白了,只怕是稅使景太衝手底下的景蘅。
“啊呀老兄,原來是給景公子辦事!叨擾了,叨擾了!”
張幼初說完這句話,侯躍隻覺得面子倍漲,旋即想了起來,景蘅的父親景太衝,那可是在鎮江城做了許多年的知縣。
有些面子人脈,委實正常。
“哼,知道就好,讓開!”
說完,轉身就要上馬車,這時候,張幼初聽見了裡面的哭啼聲,眉頭一皺,景蘅已然要娶崔芫了,怎麽還敢如此膽大妄為的做這強搶之事?
想到這裡,計上心來,用手拉住了那侯躍。
“別急,兄台,我一向崇敬景公子,可否,引薦一番?”
一錠銀子遞了過去。
“嗯?好說,好說!”
張幼初笑了一下,轉身就上了馬車。
“嗨!你下來!”
“不妨事,不妨事,我替你看著看著。”
侯躍想了想,道:“那好,你別亂來,這裡的東西,值錢的很!”
說著,馬車動了起來。
張幼初越發的好奇,於是掀開了被撕開一小口麻袋。
露出一張白皙的面孔。
牙口被勒出了血痕,哭得梨花帶雨,已然紅腫。
張幼初心中一軟,天底下竟有如此楚楚可憐的女人。
於是看了看門簾,又轉頭低聲道:“你別亂動,我給你松綁。”
說著,就去碰那道口間的麻繩,路季白死命的躲。
“嘿,你幹什麽?”
侯躍收了銀子,就坐在外面當馬夫。
越發的覺得事情不對,能隨手甩出一錠銀子的豪俠,能會沒有路子見景公子?
正想著,就聽見那馬車裡面的聲音。
張幼初沒有講話,因為他看到了麻袋下的乾涸血跡,以及那雙惶恐的眼神。
於是張幼初探出門外,拔出木劍。
“你要幹什麽!這裡是鎮江城!”
然後,路季白聽到一個軟塌塌的聲音,倒在了馬車兩旁。
“幾位巡檢,幫著收拾一下屍首,唔,這位巡檢,來幫著把馬車帶到鎮江幫吧,少不了你的好處。”
路季白瞪大了眼睛,然後,靜靜的躺在了馬車中。
一位膽敢當街殺人的人物,又哪裡是她這樣的小女子能抵抗的?
更何況,就連一城巡檢的都得聽他差遣。
她隻覺得無限的黑暗湧來,一心想著,只要松綁,她就去死。
馬車簾子被拉開了。
“你別動,張某並無惡意。”
說著,手腕上的繩子被解開了。
路季白拚命的掙扎,於是她脫困了,死命的躲在了馬車的角落裡。
張幼初歎了口氣,紅顏為何生亂世?
羅敷姑娘如此,這位女子也依然。
何苦來這塵世走一遭?
“別慌,我這就出去。”
路季白愣了,解開了牙口間的麻繩,脫開了麻袋。
她隻覺得手腳發麻,唇角疼的不得了。
馬車一直走。
“幫主!”
“嗯,想辦法,把馬車抬進去。”
“啊?”
於是在門子老漢的指揮下,馬車被抬了進去。
一路走到了別院。
張幼初推開門,道:“余姑娘,快出來。”
余春貓此刻正在描眉,聽到聲音,不由得冷哼一聲,她的這個新東家,可不是什麽會帶來好消息的主。
“師父,哪來的馬車?”
“哦,搶來的。”
余春貓一眨眼,喲,有意思。
於是,在余春貓和羅敷姑娘的攙扶下,路季白下了來。
路季白受了安慰,她隻覺得想哭。
張幼初哪裡能見得人哭,偷偷叫人準備了吃食,推開門走了。
一應話,余春貓都能套出來,哪裡用得上他。
但是這別院,卻是一下子就被鎮江幫的女子們給佔了去。
林浣衣不消多說,親徒弟,不能惹。余春貓,潑辣無比,不敢惹。羅敷姑娘,情緒雖說剛好了些,但是還在養傷,不能惹。
魏先生?算了,怎麽能讓魏先生讓房子?
看來,只能自己搬出去了。
正想著,就見魏可染抱著一堆書出了門,歎息道:“我被余姑娘趕出來了......”
張幼初一愣,低聲道:“魏先生,她讓你去哪裡住?”
魏可染皺了皺眉,歎道:“按照她的意思,大概是要讓我去大沽山久住,不過往來實在是不方便。”
於是,魏可染只能住在了懸壺廳後面的閑房。
安晉手底下的人在大沽山上,遊士房並不在鎮江幫久住,而是散在了幽州各處,也就期門房和大戟房還在鎮江幫,其他各房,大多在城外糧倉和息來糧行。
故而閑置的地方還是不少的。
張幼初幫著魏可染搬好行李,回了別院。
就見著余春貓帶著幾人,已經在石桌上吃上了。
張幼初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剛才在南門的時候,和那道癡“打”了一架,倒是有些餓了。
當即一笑,道:“余領房,給我添一雙筷子!”
“快滾!別一見我妹妹生得標志就往上湊合。 ”
張幼初吃了一個白眼,撓了撓腦袋,道:“什麽,什麽妹妹?”
余春貓一把攬過路季白的肩膀,一抬頭。
“怎麽?不行?”
路季白臉色一紅,不知道說些什麽,又覺得自己被張幼初所救,若無絲毫表示,只怕失禮,想著就要站起來。
卻被身旁的林浣衣一拉。
“路姐姐,別管他”林浣衣歪著小腦袋,搖了搖頭,道:“師父,你色心不死的勁該改一改了!”
羅敷姑娘大病初愈,用筷子夾著清淡的吃,聽到這也只是笑著,絲毫沒把幫她這位半個救命恩人說些什麽。
張幼初摸了摸腦袋,也不明白她們是怎麽統一戰線的。
“算了,我去慰問一下魏先生去。”
路季白看著張幼初的背影,有些發愣。
她無法置信,這個殺人如同喝水一般自然的少年,竟然如此好說話。
羅敷姑娘與路季白的境遇相似,看到這裡深有體會,低聲道:“幫主他人很好,不會因為玩笑話生氣的。”
林浣衣想了想,重重的點了點頭。
路季白只是愣著,她還是想不明白。
還是余春貓最為老道,單手捏指,勾起路季白的下巴,笑道:“喲,我的好妹妹,莫不是想著以身相許?”
路季白臉紅到了耳根,連玉色的脖頸都紅透了。
余春貓松開了手指,哈哈大笑。
“報恩這事兒,要是遇到個俊俏郎君,以身相許倒也可以,要是遇到了我們幫主,還是‘奴家下輩子做牛做馬’來的劃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