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江城。
這幾日,鎮江新來了一任知縣,名叫杜仲,只不過這位知縣,不同以往幾任。
第一天上任,沒查點機關,而是先到了鎮江幫府上拜訪。
言語間,唯張幼初馬首是瞻,還送了幾百兩銀子,一塊碧綠翡翠。
張幼初雖摸不清頭腦,但估摸著這位知縣大人,是個好說話、明事理的官。
於是笑著打發走了這位知縣。
誰想到剛送到門外。
就得了一個消息。
遊士房來人報,有一位木訥的道士,帶著一隻仙鶴,到了幽州。
張幼初愣了許久,這才想起了,那一晚孔非淳說的事兒。
隻得到後院,和魏可染商議了一下——魏可染本是不會允許張幼初去阻攔那位黑山小宗的,可他了解張幼初。
於是無奈下,留了一個辦法。
張幼初應了聲,除了替孔非淳攔他,其實他也想見識見識,這位傳說中的黑山小宗。
於是,今天。
張幼初背負道劍,抱著一隻黑白色的小貓,在城門等候。
大約是等了一晌午。
果然,王可癡自南而來。
王可癡從未見過張幼初,他隻感覺城門外的那個少年,有些道行。
但也只是有些道行,僅此而已。
張幼初笑了,道:“黑山小宗?”
王可癡撓了撓腦袋:“道兄認識小道?”
張幼初笑著點頭,歎息道:“有個小道士,姓孔,要我今日在此等候。”
王可癡眼神一縮,用心聽著下文。
張幼初一臉嚴肅,高聲道:“一月之後,邀你決戰京師。”
王可癡搖了搖頭,道:“誑語。”
張幼初歎了口氣,低聲道:“這就沒轍了,你出手吧。”
“為什麽要出手?”
“因為我不能讓你進鎮江。”
城門處早已被鎮江幫的人給驅散了,就連巡檢也不在南城留著。
此刻只能見到兩個人。
立在城門外,影子拉得老長。
王可癡依舊沒有出手,先出手的是張幼初。
一張符篆拋了出來。
“茫茫酆都,重重金山;九幽罪魂,身隨雲幡!”
一尊鬼王扒開猩紅大門,上身赤裸,紅發獠牙。
一隻手拿著鎮妖鈴,一隻手拿著一面靈幡。
足有兩丈之高,與鎮江城平齊。
那尊鬼王低頭,張開血盆大口。
“吼!”
王可癡置若罔聞,只是豎起了一根手指。
玄英劍出鞘,鐵水如錘。
將那尊鬼王,裹成了鐵粽子。
眨眼成了一道符篆,趟回了張幼初的手中。
張幼初凝眉,他沒有料到黑山小宗,竟有這等本事。
土遁消失不見。
王可癡愣了一下,土遁實在不算是什麽道家本事,論起十二路五行分野,他的《太虛鏡花妙要》還是祖宗。
一個是土遁,一個是虛空遁法。
當真是雲泥之別。
於是王可癡一跺腳,鐵水玄英劍滲透地表,在他腳下,化作了一道鋼鐵之壁。
張幼初隻得鑽出來,又是一道掌心雷。
卻被王可癡袖袍揮散。
直到了這裡,王可癡也沒有動真格的,所行都是為了防禦。
就這一揮道袍的刹那。
張幼初眼睛泛起光澤。
“神通,顯威!”
王可癡身子冷了一下子,
他一身雄厚的道行,竟然被張幼初給震懾住了。 接下來。
一劍,刺來。
“昔也,我坐雲台之上,忘乎於諸界之外。”
鏡中之花,水中之月。
然而,回答王可癡的,只有斷然的兩個字。
“沒用!”
王可癡不解,他的肌膚感覺到一絲冷意,究竟是怎樣的劍,能無視他的《太虛鏡花妙要》?
於是,他低頭,仔細去看。
脖頸那裡,橫著一柄劍。
橫著一柄天下間赫赫有名的道劍,木劍擊魂。
“我不殺你。”
王可癡愣了許久,終究是點了點頭。
“好,我不入鎮江城。”
張幼初收了木劍,輕笑了一聲。
“你說的,我便信了。”
說完,抱著年年回了南城門。
王可癡愣愣得看著張幼初入城,一時不知道如何辦,想了想,走到不遠外的一棵樹下,盤坐於此。
他已經信了,信孔非淳在鎮江城。
他在等,等孔非淳出來,因為他知道,孔非淳是不會一直在鎮江的。
而另一邊,張幼初一臉欣欣然得走在鎮江街頭。
當然,今日若無神通顯威出奇製勝,他沒有一絲機會,當然,這一戰,也須說是木劍擊魂立了大功,換作其他兵刃,便是大荒雲野在此,也傷不了王可癡一絲一毫。
不過,贏了就是贏了。
至於為何張幼初不殺王可癡?一是張幼初不敢,畢竟王可癡身後有一座大黑山;二是張幼初也沒有把握,擊魂能不能擊出王可癡這等人物的魂魄。
不過不管怎樣,他勝了。
等張幼初走到鎮江幫,慎伯已經在等著他了。
“有點本事,神通修行得很快啊。”
張幼初心中一暖,他知道,慎伯一直在看著他,若是他遇到喪命的危險,慎伯會出手。
“慎伯,像我這樣的天才,真不多見了。”
慎伯想了想,獨眼看了眼張幼初,難得的沒有杠張幼初,而是認真道:“天才這名,勉勉強強當得起,這樣,明日起,跟老夫修行《衝虛真經》。”
張幼初大喜過望,一把拉住慎伯。
“恭喜慎伯撿到寶!”
慎伯一袍子揮開了張幼初的手,罵道:“學了並州道藏後,就別給老夫這樣丟人!”
說完,慎伯一咬牙,後悔也似的走了。
張幼初哈哈大笑,今日還真是雙喜臨門。
其實一開始,魏可染定得計謀,是張幼初最後一刻認輸,引王可癡入鎮江。
這樣再暴露身份,王可癡就會認定孔非淳藏在鎮江。
雖說有些風險,但總比張幼初要尋死好。
只是誰曾想,張幼初有這個本事。
劍壓黑山小宗。
將王可癡困在了城外。
於是鎮江城多了個風景,便是有一個道人,閉目棲於樹下,不食五谷,隻飲晨露。
道袍不染纖塵,又有一水淨身的道術。
一時鎮江以為這道人是仙人。
不少過來參拜的,還有些人,恭恭敬敬得放下銀兩再走。
只有知情的人,才用神仙之上的眼光,去看鎮江幫的幫主張幼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