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中旬。
中華帝國的外交使節秦宰,長途跋涉,風塵仆仆,終於圓夢般地站到了南宋小朝廷皇帝趙構的面前。
沒有什麽語言能形容秦宰這一刻的心情,當他驕而不狂,以平淡的外交辭令向南宋朝廷的文武大臣和宋高宗轉述來意之時,心中當真是快意縱橫。
站在這金碧輝煌的南宋朝殿之上,他心中有的只是對滿堂文武大臣們的鄙視,對神情忐忑不安的少年皇帝的不屑。
“今我朝元武陛下正承大統,文興武功,軍民一心。西攏諸蕃,威鎮黨項,北戰女真,拓地千裡,新設燕雲、河內兩行省,此乃萬世之功。元武陛下不忍同族戮殺,手足相殘,置千萬百姓於水火之中,徒損我漢家元氣。特下詔旨,令東、北兩路大軍止戈頓兵,合一而統,順天之道。”
新任宰執藍寧工道:“爾等不過叛賊篡朝,你家陛下之詔,豈敢下到我等君臣頭上?”
秦宰昂然道:“藍相此言差矣,詔乃萬民之言,陛下不過代民詔之。況民心所向,大勢所趨,爾等還看不清前路麽?”
“笑話,賊朝不過一年半載,就敢妄言民心?”
“多費口舌,無義於此。”秦宰對高坐於皇帝寶座之上的宋高宗道:“瞿塘關、劍門關雖是地勢險要,卻也擋不住我朝十萬天兵和萬萬民心。我朝元武陛下自開國以來,善待前朝元老家眷,並未濫殺,此乃有目共睹之事。況,興兵伐金,救回皇嗣多人安撫寬待,天下皆知。此番和談促成,他必以爵位相授,恤體皇族,爾朝文武臣工亦可擇優取材,同聚一心攘外抗敵。”
“爾叛朝有十萬軍,我朝亦有二十萬軍,且駐守險關要地,誰勝誰負,猶未可知!”
冥頑不靈啊!
秦宰深吸一口氣,從袖口取出一封書信,雙手奉上,朗聲道:“高宗陛下,我朝元武陛下亦有話要與您述說,親筆書信在此!”
宋高宗正處於天人交戰之中,聞言清聲道:“快些呈來。”
內監王德忙下雲梯把信取來。
在宋高宗神色複雜地閱信之時,秦宰目光在殿內文武大臣們面上一一掃過,最後轉到了三衙太尉王煥面上。只是王煥迅速低下頭,也不知在想什麽。
“趙老弟,咱是粗人,就不跟你文縐縐絮叨了。你我兩家同族同胞,不過意氣之爭。眼下你雖佔地勢之憂,但我革新除舊盡得萬萬民心,擁兵六十萬,陳兵邊界,鎮西夏伐女真,宵小之徒再無犯境之心。且不說軍事,你我俱為天子,當知得民心者得天下,這歷朝歷代莫外如是。你我殺得血流成河,到頭來不過是胡人得利,於心何忍?倘若戰戈一起,覆水難收,屆時,即便我想保你皇族,只怕麾下臣工難應。你我皆是上有老下有小,何必殺得不可收場?劍門、瞿塘不比長城關隘,數百門火炮下,焉有完卵?兄我年長你十歲,聽哥哥一勸,安心做個勳爵,倘若將來老哥我昏聵糊塗,百姓怨聲載道,你趙老弟再登高一呼,萬民擁戴承接大寶,把兄弟攆下皇座看笑話,豈不快哉?言盡如此。另,聽說你最近生了兒子,順道恭喜恭喜。兄在杭州等你,屆時一道岸邊燒烤,賞山玩水,豈不美哉?”
趙構被拱上皇座,今年也不過十八歲年齡,雖是早熟,但畢竟未脫少年心氣。看到這封書信,盡管文辭粗鄙,但其中誠意足足,仿佛正有一個男人在跟自己絮絮叨叨地抱怨,想象之余,忍不住咧嘴一笑。
他這一笑可不得了,底下文武大臣們俱都面面相覷,疑惑萬分,議論紛紛。
秦宰道:“陛下,
我家元武陛下來時囑咐我說,這是他寫給您的私人書信,閱完還請燒掉。”趙構點頭道:“好吧,王德,拿個火盆子來。”
宰相藍寧工驚呼道:“陛下不可。”
“有何不可?”
“天子事無大小,家事亦是國事,待臣下替陛下把閱書信。”
秦宰冷笑道:“歷朝歷代,尚未聽聞臣子管涉天子私事。藍相想做王介甫嗎?抑或是曹孟德?”
王介甫即是王安石,雖然他革法強國,但權傾朝野,天子亦被其所製,乃是歷朝歷代皇室都不會歡迎的大臣類型。
此言一出,滿堂俱驚。
藍寧工面紅耳赤地喝道:“爾乃叛使,焉敢血口噴人!”哪裡還管得著跟乳臭未乾的宋高宗要私人信件。
“信已送到,話已說明,在下告辭!”秦宰躬身,作禮告退,趾高氣昂地走出大殿。至於信會不會燒掉,其實也無關緊要了。
他在蜀地還會留一段時間,蜀關看似牢不可破,實則內部腐爛已透,只需稍稍吹一吹風, 這南宋小朝廷自個兒就要先燒起火來了。
能不用兵,則不用兵。
大炮一響,萬金萬兩啊,這麽多軍費應該用在北地外族身上,而不是在同胞手足身上殘殺浪費掉。
成都府與杭州府東西相距甚遠,隔著三千多裡路,八百裡加急傳遞消息都得五六天。張林自然是鞭長莫及,讓前線負責外交的使節和軍事將領們自行決斷。
他不通文墨,臣工們也都習以為常了,好在大家平時說話交談都不像電視劇裡那般文縐縐,只是書面上比較詞句嚴謹。
話說回來,讓一個將近三十歲的男人去看書學文,實在是太難為人了。他真真是看不下去,最多練練字罷了。
南方用兵能不打最好,打也不能把蜀地給打爛掉。
錦衣衛和軍機署早在年前就不斷地派人在蜀地活動,底線、探子,被收買策反的文武官員也有很大一批,希望秦宰能好好把這批人利用起來。
張林還是很看好秦宰這人的,外交能力非常不錯,是下一任外交大臣的理想接班人,不過還需要下放歷練一番才堪大用。
至於這宋朝另一個姓秦的人,在去歲回返開封府的時候,張林就著令錦衣衛找了理由把此人下獄,一直在天牢裡關著呢。
此人要不要殺,張某人也很猶豫啊。
歷史告訴他,此人非殺不可。但從實際了解的情況上看,此人大有學問,對新漢學非常推崇,其在獄中所寫的治國文章中的思想甚合張林的胃口,才智不下於當今首相吳用。
如此志同道合之人,殺了他,實在是有些浪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