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種事物,叫燈下黑;
現在周老板倒是比以前進步多了,以前“鬼”或者“妖”在他面前時,他都分辨不出來。
但現在,他的目光還是很尖銳的。
只是,在一群捕頭裡頭,發現特意隱藏著的馮四,就是另外一種難度了,相當於在一座池塘裡找出一條獨一無二的金魚。
再者,周圍既然都是“鬼氣森森”的,人的敏感性自然而然地也會降低。
然而,這一次的驚喜,還是有些忒大了,之前和自己面對面坐著的四十歲女人,居然是馮四?
他在這裡裝捕頭做什麽?
女人看著小矮子,當下,整個人的氣質陡然一變,
道:
“是不是我的人,需要向你匯報麽?”
還真是馮四!
“豈敢豈敢,只是好奇,剛剛坐在那裡時,四爺你為什麽不……”
“砰!”
馮四兒一腳踹過去,
將小矮子直接踹飛撞到了牆壁上,
小矮子的身子從牆壁上緩緩地滑落下來,
身後的牆壁已經出現了一道道裂縫。
“要你多嘴啊?”
“不要,不要。”
小矮子攤開手,居然還面帶些許的討好,轉身,直接離開了這裡。
“叮!”
電梯上來了,門打開。
馮四兒先走了進去,周澤隨後也跟了進來。
電梯下行時,
馮四兒先開口道:“這次執法隊上來,我是陰司派來負責監管的,因為陽間可能存在和叛逃者有聯系的鬼差或者捕頭,所以我就選擇以捕頭的身份隱藏,試試看能不能揪出一條魚。”
捉魚?
周老板的眉頭忽然跳了一下。
“哦。”
周澤應了一聲,
然後問道;
“你很喜歡,用女性的身體?”
上次馮四兒用了個老太婆的身體,言外之意是為在野人山的事兒給自己“賠罪”。
但這次……
果然,
女裝只有一次和無數次的區別。
馮四笑了笑,“只是意外,這具身子不是從太平間裡找的,是被埋在一個煞穴沒腐爛的有點年頭的女屍。”
上次馮四兒在麗江,在面對癩頭和尚的暴走時,可是吃夠了身體劣勢的虧,術法無用,或者術法受限於身子難以完全施展開,最後自己甚至不得不灰溜溜地跑回地獄。
所以這次上來時,特意選了一個好一點的身體,這樣也能更方便自己實力的發揮。
“我本以為你不會來的。”馮四說道,“其實,你不來的話,應該也不會有太大的事。”
“收到通知了,就來看一下。”
“我的直覺告訴我,事情沒那麽簡單。”
“我剛殺了三個執法隊的人。”
馮四倒是沒顯得過於驚訝,只是稍微沉默了幾秒,
就道:
“哦,偷了人家的東西,再上人家家裡來看著人家怎麽火急火燎地再找那個東西,是不是挺有意思的?”
“還行。”
電梯裡,
周澤站在前面一點兒,
馮四站得位置落後周澤半步,
看似是很小的一個細節,
卻蘊含著太多太多複雜的因素。
也算是間接表明了馮四對周澤的一種態度,
好在馮四還要點臉,
而且他跟安律師的境遇位置現在截然不同,一些事情上的處事方式自然也會不一樣。
總得含蓄點,矜持點,但又不能太拿捏腔調,擺資格,否則弄個適得其反,就不好了。
從頭到尾,簡單的對話,周澤很直白地告訴了馮四兒他殺了執法隊的人,馮四兒也顯得很平靜。
倒是沒有出現那種“你會不會舉報你”“我要不要舉報你”這種無聊的對白。
大家不是第一次見面了,
這其中還有安律師的牽線搭橋,彼此之間,不能說知根知底,但至少也算是有了一些了解了。
有時候,連周澤都不得不承認,和安不起馮四這種型號的人打交道,真的比和老張頭和庚辰那種正直的人打交道要舒服得多。
周澤不擔心馮四兒會去舉報,
馮四兒知道周澤不少秘密,雖然不曉得安律師到底給他透露了多少,但馮四兒要是想舉報的話,早舉報了,也不用等到今天。
再者,執法隊是陰司剛放出來的瘋狗,一群,看似很風光卻沒什麽前途的瘋狗,馮四兒不至於為了他們而賣掉書屋這邊。
當然了,
最重要的一點,
還是在於,
馮四兒隱約地清楚,
別看眼前的這位書店老板老老實實地來開會了,老老實實地向執法隊的那隻山鷹行禮,老老實實地來老老實實地對話,
但真把眼前這位老板惹急了,
發起瘋來,
這棟酒店裡,
所有的鬼差、捕頭以及執法隊,甚至包括他馮四兒,
很可能全都死翹翹。
其余的原因都是附加的,最後一條才是根本!
電梯沒去一樓,而是在二樓先停了,二樓是一個健身館。
“不用急著下去,既然鵪鶉已經知道你是我的人,你在我這邊多耽擱一些時間,也是正常的。”
“我怕他們誤會。”
“誤會什…………”
馮四兒聽出了言外之意,笑著搖搖頭,
道:
“誤會就誤會吧,反正我馮四兒的名聲,在陰司,也不怎麽樣,不介意多一個,就是委屈你了,要當我的男寵,這算不算是我的榮幸?”
周澤抽出煙,遞給了馮四一根,自己也點了一根。
二人站在健身館門口的過道位置,沒有再往裡走。
“鵪鶉?那個小矮子?”
“對,別小看那個小矮子,他的眼睛,很毒。”
“怎麽會取這個名字?”
“據說是被圈禁時,大家取了外號,執法隊的人,是沒有姓的。”
“哦,那應該是被關瘋了。”
“是真的瘋了,如果不是我在看著他們這一支,保不準他們會乾出什麽事兒來。”
也是,
周澤想到了通城那三個執法隊的成員,
你說他們代表著正義吧,
但被他們殺了吞氣血的那三個女孩兒怎麽說?
“對了,以後再遇到這種場合,安不起的東西,還是別帶在身上了。
可能你會不在乎,但既然你要參與這種場合的話,我覺得你也不想惹太多麻煩的。”
馮四兒覺得自己說話已經夠客氣的了,也很委婉了。
周澤伸手從口袋裡掏出了撲克牌,隨手一丟,深以為然道:
“感受出來了。”
對於尋常的鬼差或者捕頭來說,出去喊我有一個巡檢當靠山,絕對是一件很牛逼哄哄的事情,就像是村長站在村口對村民們喊我靠山在市裡一樣。
但周老板敢肯定,
如果哪個尋常鬼差或者捕頭出去喊幾嗓子我靠山是安不起,
估計真的就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
“其實,我名聲比安不起更差。”馮四兒忽然自嘲道,“我比他還多了一條賣主求榮。”
安律師當初乾壞事兒整人時,
身邊總有一個叫馮四兒的小弟跟著搭把手,
然後安不起參與了高層的博弈事件,
是馮四兒揭發的他,
從一定程度上來說,馮四兒確實是背棄了自己的恩主。
但這倆人關系有點複雜,反正不像是生死大仇的樣子。
當然了,馮四兒說是這麽說,但實際上這個得先看位置。
安不起如果還是當年的安不起,肯定不會像現在這般人人喊打,他馮四兒比安不起更有過之而無不及,卻因為現在還在位置上,所以沒什麽大不了的。
正如當初鐵憨憨還是那個幽冥之海的主人時,誰又被他放在眼裡?
不服,
憋著。
但現在,
想吃口豬肉都得小心翼翼的。
“他們要找誰?”周澤問道。
馮四兒笑了,“可能是訊息傳遞出了什麽問題了吧,他們不曉得真凶是誰,現在揚州有兩個叛逃者,但他們的目標似乎更集中在一個身上,庚辰。”
“嗯?”
“我認識他,他不會是叛逃者,如果是的話,肯定也有緣由苦衷的,但執法隊這次卻一心一意地想要處決了他,這讓我很奇怪。我一度懷疑,那個一直給陰司傳遞坐標的人,很可能就是他。”
當初,
庚辰的妻女亡魂,是馮四兒打散的,所以對庚辰的為人,他還是清楚的。
你不能說當年站在安不起馮四兒對面的全是好人就沒壞人,但好人都站在對面這是肯定的。
“這個,說來話長了。”
周澤懶得解釋庚辰為自己背了這口鍋的來龍去脈。
“山鷹他們只是第一支,還有一支執法隊正在趕來,到時候,他們有本事搜索到人的,之所以把捕頭和鬼差都布置下去,是為了編織出一張網,然後他們想辦法會讓網裡的魚兒自己動起來。”
“哦,是這麽回事兒。”周澤明白了,隨即,繼續問道:“我剛看那個小矮子,對你挺恭敬的?”
不是說,執法隊的瘋狗連巡檢都不鳥的麽?
馮四兒點點頭,道:
“等這次的任務結束,回去後,我可能有機會競爭一下判官的位置。”
所以,矮個子恭敬的不是巡檢,而是……判官。
“恭喜,我想安不起聽到這個消息肯定會很不開心。”
“呵,他當初要不是為了那個女人,早就是判官了。”
“翠花也來了麽?”
“這次我沒帶她上來,怎麽了?”
“哦,沒事兒,我還以為翠花在旁邊煮酸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