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開口?是沒辦法承認你一隻灰狼，殺不死一隻黑狗嗎?”

　　那老大吐掉煙屁股，余燼還沒等它掉落進雪裡，就隨風飄遠了。

　　他轉過頭，就那麽背對著黑子。

　　“真是孤傲啊，為你們那所謂的灰狼信念?還是說，你其實隻是想要活下去?不敢動手，怕自己輕舉妄動，你會…死在我手裡?”

　　黑子額頭冷汗涔涔，又被寒風施了魔法，化成了霜花。

　　他死盯著那背影，卻沒辦法開口。

　　那老大說的很對，他怕死，所以不敢動手。

　　“我有兩個代號，一個灰狼的，一個黑狗的，你想聽哪個?”

　　將背對著敵人，那老大聲音卻輕松異常。

　　黑子從未見過敢將背對著灰狼的黑狗，也被老康頭警告，絕對不能夠背對著黑狗。

　　灰狼不能將背對著任何有威脅的東西！

　　他心裡有些說不出的憋悶，這黑狗老大打破了他對生存規則的認知，令他異常的難受。

　　不過就是一背叛灰狼，成為黑狗的……

　　黑子咬緊牙，卻發現自己已經開始僵硬的動不了。

　　“雪夜寒冷，早從你腳底鑽入的寒氣，會令你沒辦法動彈，哪怕是這第九戰區的基因改造，也不會令灰狼能扛得住。你已經很厲害了，在你這麽大的時候，灰狼中能跟你比耐力的，我見過的還沒有幾個。這也是，我之所以改變主意，想要讓你成長起來的原因。”

　　那老大轉過身，叼著根新點的劣質煙，呼出一個圈。

　　“這是給你的獎勵，希望你在天亮後，能避開其他黑狗的圍獵。”

　　他說話間，已經走近黑子身前，從懷裡取出一管試劑，淡灰色的液體在裡面搖曳，令黑子瞳孔大睜。

　　第九戰區的灰狼能夠活下來，不僅僅是生存力強大，更因為，每隔十年，就會被那該死的實驗室派遣兵力圍捕，注射新型的試劑。

　　黑子雙眼裡，滿是厭惡與憎恨，那管試劑已經比這黑狗還要可怕。

　　“我不要注射，哪怕是死……”

　　“嘿，這可由不得你，我可還想要你變得更強。”那老大哂笑著，“你對第九戰區，應該沒什麽了解吧，這一帶的灰狼首領還真是仁慈，沒告訴你們第九戰區的真正含義。比如，這區，有九個;也比如，灰狼跟黑狗其實都是建造九區的試驗品，為了戰爭而開發的基因改造戰士。”

　　他一手粗暴的撕裂了黑子的衣服，露出手臂，將管試劑中的灰色液體注射進去。

　　那老大注射完了管試劑後，定定站著，居高臨下的看著在灰色液體影響下慢慢恢復了身體掌控權，但卻痛得像蝦仁蜷縮在一起，倒地的黑子。

　　他冷漠的望了眼天空。

　　“還有二十分鍾就天亮了，黑狗出來狩獵的時候，可別讓我這一管試劑白費了。”

　　黑子根本不知道他在說些什麽，什麽區有九個，什麽試驗品，什麽為了戰爭開發的，什麽是基因改造戰士。

　　他什麽也顧不上，那灰色液體就像是一條條灰蛇，在他的血液中四處遊蕩，痛的他差點在最痛恨、鄙夷的黑狗面前大叫起來。

　　待黑子忍過那痛苦，天色已經快要亮了，他猶如烈陽下消融的冰塊，渾身濕淋淋的。

　　“那黑狗……”

　　黑子環顧四周，發現那老大已經離開了。他隻得費力的將那老九身上的衣服脫了，再脫了身上黏糊的沾滿了汗水，卻又被冰凍得冷硬的衣服。

　　那老九身上，

除了一把MP5外，有一盒子，裡面有十幾個頭尖尖的圓柱，黑子不知道是什麽。他用被撕裂了衣袖的衣服包裹著，帶著他那把還有子彈的MP5，快速的穿越在大街小巷中。　　他順著之前逃跑的路，回到了第一次槍戰的地方，將他們身上的武器、衣服和食物都搜刮了，他現在不能回地下。

　　雪地裡留下太明顯的痕跡，會給地下的人帶來危險。

　　雖然有不成文的規矩，但要是被順著腳印找到，就會被堵死在藏身之處。哪怕他不是背叛灰狼，也會被打上叛變的標簽。

　　好在他已經不是第一次在白天出來了，隻是從下午，變成了早上而已。

　　黑子將藏身在垃圾堆中，那裡，是最好的藏身之地。

　　天很快就亮了，黑子感受著落在身上的第一縷晨光，忽然心中升起了異樣的感覺。

　　這就是……黎明?

　　灰狼沒有黎明，他們隻有黃昏與黑夜，以及那永遠沒有陽光的地下。

　　黑子伸出手，虛握住天邊的魚肚白，有些刺眼得他虛眯起了雙眼。

　　黑子長的其實不算難看，一雙飛揚的眉，虛眯的鳳眼，挺直的鼻梁，上嘴唇略薄了些，組合著在那消瘦的臉型上，初看不驚人，但細看卻沒辦法遺忘。

　　隻是他頭髮長短不一，身上沾了不少的汙跡，常年不沾陽光的蒼白，顯得有些犀利哥。

　　自被那老大強製打了一管灰色液體的試劑後，黑子感覺自己比吃飽睡好時，還要強大得多。

　　“這就是，黑狗與實驗室的秘密嗎?”

　　黑子收回手，那感覺隻不過是錯覺而已，灰色液體其實隻不過是讓他恢復了體力，令他身體不再僵硬。

　　黑子不知道，為了製造這樣的一管試劑，到底犧牲了多少的灰狼。而那老大口中的，被圈養的灰狼，又是到底怎麽一回事兒。

　　這第九戰區，與那個九區，老康頭又隱瞞了多少的東西……

　　黑子不知道任何一個答案，他隻能強迫自己眷戀下他十幾年，第一次見到的晨光。

　　黎明，對灰狼來說，是不存在的。

　　黑子轉身鑽進垃圾山深處，哪怕異味濃重，他也沒有皺一下眉頭。

　　時間，一點一滴的流逝著，魚肚白浮出水面般，一躍為一輪豔陽。

　　淡金色籠罩了第九戰區，將廢棄的城市建築拉得老長的，又慢慢的一點一點削掉，像那雪水般，從過小腿一點點矮了下去。

　　一輛鐵灰色的甲殼蟲穿過雜亂的街道，霸道的橫衝直入。

　　“嘿，我說嬌嬌，你不用那麽激動吧?”

　　副駕駛座上，一名白衣男子無奈，抓緊了定位。

　　“怎能不激動啊，看到第九特戰區排行永遠在第十的黑狗，竟然沒將獵物殺掉，我怎麽不激動！”

　　駕駛座上，同樣一身白衣，染著淡金波浪卷發，容貌美豔的女子推了下黑框眼鏡。她舔了下血色的口紅，雙眼放光般的盯著前面。

　　“要不是我偷偷將被他拆掉的監控，改裝成了竊聽型，都不知道他竟然也有放灰狼走的時候！”

　　副駕駛的深棕膚色，五官深邃，雙眸淡藍色的男子點頭。

　　“是，是，是，哦，SHIT，嬌嬌，你這可是謀殺啊！”

　　他剛應了聲，車就撞上了一塊橫在路上的路燈，震得他差點一頭砸在了擋風玻璃上。

　　他回魂後，有氣無力的道。

　　“那你該怎麽對付被當成戰爭機器的灰狼?可別忘了，灰狼想殺我們是跟切菜一樣簡單，哦，忘了，你不會做飯。”

　　嬌嬌猛踩刹車，差點令他又一度撞上擋風玻璃。

　　“我萊恩肯定有天死在你這糟糕的駕駛技術上！嬌嬌，下次你不要再拉著我過來，該死的你還忘記了自己對付不了灰狼。”

　　萊恩低聲抱怨，他就知道這個暴力女根本就是想一出是一出。

　　“我是不知道，但我手裡應該有他感興趣的東西。”

　　嬌嬌雙手抱胸，更顯得那雪白凶悍，看得萊恩雙眼發直。

　　“都叫你不要跟那連自己名字都不透露，直接用排行定名字的黑狗走太近了……”

　　萊恩閉上眼，強迫自己遠離擁有著與性格完全相反的身體，對研究異常狂熱的嬌嬌。

　　“灰狼與黑狗本來就沒有名字吧，對他們來說，一切都是代號。”

　　嬌嬌重新架起了車，倒退，轉向，駛向了垃圾堆。

　　“把任務發布出去，我今天就要找到那頭小灰狼！”

　　她伸出右手食指，雙眼狂熱的，仿佛已經抓住了目標。

　　“活的，一定要活的！十黑每次上交的，都是死了的獵物，活性根本不能跟活著的時候相比！”

　　萊恩是是是的應著，打開了通訊器。

　　“早上好，歡迎大家收聽。這裡是總部……”

　　一道清脆的聲音響徹第九戰區，無論是離開集結地的黑狗，還是藏於地下的灰狼，都聽到了熟悉的語調。

　　平淡，重複著。

　　黑子閉上雙眼，知道這是第九戰區的一種言語攻勢，很多灰狼，就是沒扛住那祝福，順滾著進入了集結地。

　　尤其是在這種寒冷的冬天，凜冬下，根本沒有什麽東西可吃。

　　但無論有多少人背叛了灰狼，就像這垃圾堆般，他們灰狼始終是隔十年就被塞入不少幼狼，而黑子完全不知道老康頭是從哪裡領來的。

　　大胖他們，都是十年前塞進來的，與自有記憶起就生活在底下的黑子不同，他們夜視能力好，但卻異常渴望地面的生活。

　　要不是出去，極可能沒當成黑狗，反而被送入實驗室，估計會有更多的人去當黑狗。

　　黑子心中複雜，那老大不是為了食物，不是為了更好的活著，隻是為了槍，能握槍。

　　這種理由，他是第一次聽說。

　　老康頭與大葛都曾跟他說起，很多黑狗，都是為了好吃好喝的活著，才去當黑狗的。

　　但他們沒說過，為了槍去當黑狗的。

　　黑子曾跟其他灰狼擊殺過不少黑狗，得到的槍，卻大多是已經消耗一空，留著也沒什麽用的武器。

　　他們不懂得子彈怎麽製造。

　　所以，槍對黑子來說，一直都是裝飾品般的東西。

　　“我真的……跟他一樣嗎?”

　　黑子握著槍，卻又像是摸到了火炭， 松開了手。

　　他有些迷茫，槍這個字，不再是從老康頭嘴裡蹦出來的詞，也不再是會朝著灰狼噴火的夢魘。

　　黑子握緊了雪見，這才是他的武器，槍跟黎明，對灰狼來說，都是不存在的。

　　他又想起那行字，莫名的有些刺痛，雙眼虛眯。

　　那也是不存在的……

　　很快，黑子就沒心思再糾結。

　　他聽到了陌生的聲音，嘈雜的令他心煩。

　　“有人來了！”

　　與運輸垃圾的嘈雜相比，這聲音還比較好，沒讓聽力過人的黑子感覺耳鳴般痛苦。

　　“進不去了，就在這裡吧，給我拿個喇叭！”

　　黑子隻聽一個他完全沒聽過的女聲響起，在下一刻，就險些昏迷了過去。

　　“裡面的灰狼聽好了，我李嬌嬌限你在今天內乖乖的出來，不然等我手下黑狗們到來，就怕打折了你的雙手雙腿。我李嬌嬌的時間可是一分鍾上萬，沒耐心跟你磨蹭！”

　　擴大的聲音像是一把重錘般，狠狠的砸在了黑子腦門上。

　　他晃了晃頭，才令那眩暈感被搖掉。

　　黑子從第一個黑狗身上扒掉的衣服，那被撕了袖子的缺口中取了不少棉花，團成兩團，塞入耳中。

　　這不是第一次碰到這種情況，以前就是用布加手捂住雙耳，效果不大好，沒想那一團棉花效果真的如老康頭說的，減輕了不少，黑子現在倒是可以空出雙手。

　　解決了這麻煩後，黑子遲疑了好一會兒，還是握起了那不該存在的槍，MP5。

　　至於黑狗……他不會跟那老大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