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以一千多年後的標準衡量，阿棠的諸多言行也稱得上是特立獨行，大異於常人了。

　尤其令楊凌感到狼狽的是，這個與自己久別重逢，僅僅在一起相處了兩三天的小女子竟然主動向他提出了求婚。我勒個去，這還是在隋朝嗎?

　然而，自打在返程的船上，阿棠近乎無恥地向他提出求婚之後，你還別說，楊凌雖與阿棠分開了半天，心裡還有點麻酥酥的，時不時地經常想起她來。

　這不，剛剛聽到朝廷擬將“南海大市”從徐聞遷往廣州這一消息，一離開軍營，楊凌腦子裡就冒出了要立即去把這一消息告訴阿棠的念頭。

　或許男人們面對任何一個女人的主動求婚，都會產生如此的反應吧。楊凌暗自為自己尋找著理由，努力克制住了跑去找阿棠的衝動，掉頭徑直朝海邊走去。

　烏有德談起生意來一絲不苟，和楊凌兩人花費了近兩個時辰的工夫擬定了一份合夥經營茶生意的契約，除了明確獲利按五五分成之外，還根據各種可能遇到的意外情況嚴格劃清了合夥雙方須承擔的責任，幸虧楊凌穿越前還修過一門國際貿易課，對什麽cif、fob略知一二，勉強還能應付烏有德提出的各種假設和風險劃分提議，但同時也不由得暗暗佩服起烏有德來了:怪不得他能夠在人數眾多來東方貿易的西方商人中脫穎而出，佔據雲水客棧五個席位當中的一席，單憑這一份專業精神就值得自己學習和仿效。

　兩人在擬定的契約上簽了字，各持一份作為正式開始合作的憑據後，烏有德方對楊凌說道:“今晚客棧要為我舉辦一場餞行的晚宴，我現在邀請你和我一道出席，並請你放心，今晚絕不會發生那樣的事了。”

　楊凌愉快地接受了邀請，並趁機問烏有德道:“我想問問，你是怎麽會拜阿棠為師的，她除了教你漢話之外，還教給了你什麽?”

　烏有德一臉嚴肅地答道:“阿棠是我見過的最富智慧的中國女人，是她讓我懂得了許多跟東方人打交道，做生意的道理，我做為她的徒弟，感到很有面子。”

　楊凌強忍著笑，問烏有德道:“能不能舉例說明一下，像烏先生這樣一位波斯大商，為何會對年紀十四五歲的一位小姑娘佩服得五體投地?”

　“舉例?這樣的例子太多了。”烏有德張口就說道，“比方說吧，我才來徐聞的那些日子，阿棠會一天到晚地跟著我，每當我遇到什麽事，她就會用漢話說給我聽，所以在短短幾個月時間裡，我才學會了說漢話……”

　“這是誇讚阿棠敬業，授業有方，還有嗎?”

　“阿棠是我引見給雲水客棧的，你知道為什麽嗎?因為當時她對我說，你一個外國人來到徐聞，總不能整天從早到晚乾坐著和別人談生意吧，總要有些生意之外的調劑，才能全面了解每一個生意上的夥伴的，不如就請我和我的姐妹們進駐雲水客棧，幫助你了解生意夥伴，促成你們之間的生意吧。你聽聽，這不是極高明的建議嗎?”

　楊凌聽了這話，險些“撲哧”笑了出來，心想:原來阿棠就是這麽哄騙著你將她那一幫姐妹們都帶進了雲水客棧，操持上皮肉生意的呀！

　可是，同時，楊凌也不能不承認，阿棠當初給烏有德提的這一建議還是頗具眼光的:即便在穿越以前，不也是這樣嗎?

　“還有，用你們漢話來說，阿棠稱得上是色藝俱佳，今天晚上你就可以欣賞她美侖美奐的表演了……她在教我們這些外國商人漢話的同時，自己也學會了說波斯語、大食語……”烏有德打開話匣子，舉出一個又一個的例子向楊凌證明，自己稱呼阿棠為師父，絕對沒錯。

　懷著一種連他自己都搞不明白的微妙心情聽烏有德列舉罷阿棠種種了不起的優點，臨了楊凌突然問道:“既然阿棠這麽好，你有沒想過，要把她娶回家，成為你的妻子。”

　“不不，楊凌，我想你是搞錯了。”烏有德衝楊凌連連擺手道，“三郎姑娘才是我要娶回家的妻子，阿棠，只能是我的師父。”

　“你才認識三郎幾天啊，怎麽就一心認定她是你要娶回家的妻子呢?”楊凌不信地搖搖頭，問道。

　“一見衷情，你懂嗎?用漢話說，這叫蘿卜白菜，各有所愛。”烏有德煞有介事地向楊凌解釋道。

　“什麽一見衷情，什麽叫做蘿卜白菜，各有所愛，我瞧你是追求不到阿棠，才打起三郎的主意了吧。”楊凌已是準備抬腿離開了，邊向房外走著，邊同烏有德玩笑道。

　“不不，楊凌，你又說錯了。我要真的把阿棠娶回家，哦，我的天哪，那我就別想得到一天安寧了，三郎姑娘就不會這樣……”烏有德意猶未盡，終於向楊凌說了實話。

　不知為什麽，當聽烏有德把阿棠誇成了一朵花之後，楊凌忽然有點害怕見到阿棠了。

　倒不是楊凌感到自卑，恰恰是烏有德的最後一句話使得楊凌產生了一種深深的擔憂:不知道阿棠今晚又會做出什麽驚世駭俗的事來，令自己當著眾人的面兒下不來台。

　可是，等到夜幕降臨，楊凌透過自己宿房的窗戶，看到客棧的夥計們正在忙碌著院內高台四周擺設好坐席，做著各種開宴之前的準備時，他再一次改變了主意，決定應邀出席烏有德的餞行晚宴，看看自己是否降服得住阿棠這個精靈古怪的小魔女了。

　不用我說，讀者諸君可能已經看出來了，楊凌不知不覺已被阿棠深深吸引住了。

　待到定更時分，雲水客棧專門為波斯大商烏有德舉辦的餞行晚宴開始了:院子居中的高台上，身著輕紗的舞女跳起了蔓妙的舞蹈，高台四周，接到邀請出席晚宴的各位富商巨賈談笑風生，把酒言歡，雲水客棧的後院裡一派其樂融融的場面。

　楊凌坐在烏有德身邊，卻久久難以融入到晚宴歡樂的氣氛中去，因為他一直忐忑不安地期盼著阿棠的現身、出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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