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凌循聲望去，一眼認出坐在廣州刺史劉方身旁的是裴矩，急忙民趨步向前拱手施禮道:“小民楊凌，見過裴大夫，劉刺史。”

　裴矩笑著吩咐楊凌不必多禮，對他說道:“今日聽劉刺史提及楊凌這個名字，我就在疑心會不會是你，卻沒想到真的是你。你不是在唐二公子的湯餅館掌廚嗎，怎麽會跑到徐聞來了?”

　劉方卻是聽李靖詳細介紹過楊凌的，對他被流放到雷州的前因後果知道得一清二楚，不待楊凌開口，就代楊凌向裴矩解釋道:“啊，據我所知，楊凌是為了一個女子才來到嶺南的……”

　楊凌一聽這話，心裡就明白了，劉方不願裴矩知道自己被流放到雷州的真實原因，遂隨聲附和道:“此事有些難以啟齒，不說也罷。”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連聖人都說過:食色，性也。為了和心儀的女子長相廝守，不遠千裡隨她而來，有何羞於啟齒之處?”裴矩是當世名士，察言觀色，已猜出了幾分劉主的心思，遂哈哈一笑，對楊凌說道，“待會兒談完公務之後，本官還想再嘗嘗你煮的湯餅，你可莫要推辭啊。”

　楊凌心裡本還有些緊張，一聽裴矩這話，心情登時放松了下來，拱手應道:“願為裴大夫效勞。”

　裴矩微笑著點點頭，轉過頭來，目視劉方，示意他可以開始詢問楊凌了。

　“楊凌，今天本官請你來，主要是想落實一下匪首李佛子如今是否在林邑境內。你和三郎姑娘在林邑境內時，是否曾見到過李佛子本人，又是聽誰說到李佛子已逃至林邑國都佔城的，能否向裴大夫和本官詳細說說?”劉方會意，徑直衝楊凌問道。

　楊凌實則是在林邑朝中親貴梵義府中與已經成為林邑王妃的顧沁兒會面以後，就一病不起了，對於林邑國王梵志決定接納李佛子一事並不知道，也是事後從三郎那兒間接聽到的消息，然而，為了不給已在返回建康路上的三郎增添麻煩，隻好硬著頭皮答道:“當時因受波斯大商烏有德之托，幫他從林邑運一批翡翠原石回徐聞，所以我們住進了賣家梵義府中，關於林邑國王決定接納李佛子一事，就是聽梵義親口說的，想必不會有假。”

　“梵義是哪一天對你說到的這件事，還能回想起來嗎?”劉方接著問道。

　“好像是……在我們離開佔城的前兩天，也就是十天前。”楊凌推算著時日，答道。

　“這就對了。”劉方與裴矩交換了個眼神，點點頭，說道，“馮盎率軍是於半個月前攻進交州的，照此時日推斷，李佛子很可能是眼見大勢已去，就倉皇逃入了與交州毗鄰的林邑境內，而梵志在李佛子向其發出避難請求後的三四天內就已做出了接納李佛子的決定。”

　裴矩盯了一眼楊凌，補充道:“梵志此舉大約是為樹立其在林邑國內至高無上的權威，同時，也不無回報李佛子給他送來了一位美麗王妃的考慮，其在事後，卻又擔心容留匪首李佛子在其國內，會開罪於我大隋，所以才在劉刺史派員前往佔城向其索要李佛子時謊稱對李佛子已逃到林邑境內並不知情。這件事的實情大概就是如此。”

　楊凌聽兩位朝廷官員談論起了公務，覺得自己在場多有不便，忙趁裴矩話音剛落，就主動向他請求道:“兩位老爺先議著朝廷大事，小民這就去為兩位老爺煮湯餅去。”

　裴矩衝他擺擺手，繼續向劉方說道:“是否發兵林邑，向梵志索還李佛子，依本官之見，還是由劉刺史和本官聯名上章朝廷，奏請聖上定奪為宜……”

　下面的話因楊凌已走出了大帳，就不得而知了。

　等到楊凌端著兩碗香噴噴的湯餅再次回到中軍大帳，裴矩和劉方似乎已經議罷了公務。

　裴矩一邊向劉方詳細介紹著楊凌所煮湯餅與別家湯餅的不同之處，一邊隨口問楊凌道:“你住在雲水客棧?打算什麽時候返回建康去呀?”

　“小民與波斯商人烏有德相識，才得以住在雲水客棧的，因和烏有德還有些生意要做，近期就打算留在嶺南了。也有準備在廣州或徐聞開一間湯餅館的考慮。”楊凌如實答道。

　“唐二公子這個人我了解，做起事來有時的確過於任性了些，可為人還不錯。你既不在他那裡做了，離開建康來嶺南做事也好。”裴矩從楊凌的話中已猜出他和唐介休之間多半是鬧了矛盾，遂勸楊凌道，“不過，你要打算開湯餅館的話，就不要考慮徐聞這個地方了，還是將湯餅館開在廣州吧。”

　“小民雖未曾到過廣州，但見徐聞商賈雲集，人煙稠密，若論其繁華，直可與廣陵、建康比肩， 裴大夫為何要勸阻小民在徐聞開辦湯餅館呢?”楊凌雖原就沒有在徐聞再開一間湯餅館的打算，但聽裴矩話中有話，不禁好奇地問道。

　裴矩放下筷子，目視楊凌答道:“和你說說也無妨，本官已與劉刺史議定，擬將‘南海大市’遷往廣州，今後徐聞這裡或許隻留下一座軍營和港口了，你的湯餅館還會有客人嗎?”

　劉方卻因深知楊凌的底細，聽他向裴矩問及將“南海大市”遷往廣州這一話題，心中一動，遂接過裴矩的話茬，具體向楊凌解說道:“有鑒於此次李佛子率部作亂，朝廷急欲整飭嶺南亂象。將‘南海大市’從徐聞遷往廣州，就有借此增加朝廷榷稅，削奪俚酋財源，防范其擁兵自重的用意。你既有意留在嶺南經商，就須配合朝廷維持嶺南正常的秩序，切不可被人利用，做出不利於朝廷的事。”

　楊凌唯恐劉方會要求他充當朝廷的眼線，忙諾諾連聲地答應著，順勢提出了告辭。

　他一離開軍營，腦海中隨即冒出了一個念頭:要不要將“南海大市”遷往廣州這一消息去告訴今天才向他求過婚的阿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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