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因養母婁氏出乎意料地跟隨他一同前往流放地雷州,加之從英薦對這件事的態度上,楊凌似乎察覺出了有些異樣,所以,在接下來的兩三天時間裡,他渾然忘記了要去歸還顧沁兒銅鏡這件事,千方百計地想找到機會,單獨問一問英薦:為什麽要答應放婁氏隨自己一道前往雷州,李靖和他此番設計的究竟是誰?
可是,他越是急於找英薦,當面向他問清這一切,英薦像是有意躲著他,偏偏不給他任何的機會。每每楊凌趁路上休息的空當來找他時,英薦不是借故走開,去和姓朱的一夥解差說笑解悶,就是對楊凌置之不理,要麽就是端著十足的架子喝令楊凌乖乖地退到路旁休息,根本不給楊凌開品說話的機會。
英薦越是有意回避與他單獨相處,楊凌心裡就越是懷疑李靖有重大的事情瞞著自己,因而變得更加心煩意亂了。
兩夥被流放到雷州去的犯人和解差合做一夥,結伴趕起路來,無形之中也給了每個人更多地與他人交流的機會。
在南放路上,反倒是顧沁兒有那麽兩三回主動來找楊凌,有意無意地向他打聽起小螢來了。
婁氏一反先前對顧沁兒十分屬意的態度,每每當顧沁兒跑來找楊凌搭訕時,總會拉著小螢前來打岔,不是吩咐小螢扶著些肩杠枷鎖的楊凌,就是提醒小螢,待路過村鎮時別忘了去買些好吃的,給兒子補補身體,搞得楊凌和小螢兩人都不免神情尷尬,不知如何應對。
顧沁兒眼見婁氏對自己的態度發生了明顯的轉變,礙於臉面,漸漸地,也就疏遠了楊凌。
楊凌因揣著偌大一團疑問,急於找英薦盤問清楚,加之一路之上屢勸婁氏返回建康不得,心中愈發變得焦急和擔憂起來,一時之間也顧及不到顧沁兒的感受,直到一行人從建康動身啟程,一連趕了七八天的路程,堪堪進入了嶺南地界,才想起懷裡還揣著顧家祖傳的那面菱花青銅鏡,沒有還給顧沁兒,便趁一天半道歇息的機會,主動跑來找顧沁兒歸還銅鏡。
短短幾天的工夫,較之在建康城南十裡長亭內見到她時,顧沁兒人又幾乎消瘦了一圈兒,臉上全然不見了昔日的光澤,膚色暗淡,精神也頗有點萎靡不振,表情冷漠地從楊凌手中接過那面銅鏡,僅道了聲謝,多一句話都沒有,便坐下了。
“顧姑娘,你就不問問,這面銅鏡我是從哪兒得來,拿來還給你的嗎?”楊凌瞧著顧沁兒這副模樣,既感到心疼,又甚是愧疚,不忍就此離去,便蹲下身來,搭訕著問道。
“多謝楊大哥了。”顧沁兒目光呆滯地盯著前方,再次向楊凌致謝道。
“你將這面銅鏡落在了南江驛,是英薦將它帶到建康,要我當面還給你的。”楊凌不肯掠人之美,如實告訴顧沁兒道。
顧沁兒抬起頭來,似乎在四下找尋著英薦,隨即又低下頭,一言不發了。
“沁兒,我知道你心裡在怪我,怪我害得你被官府當做了朝廷的反叛,流放到了千裡之外的雷州,怪我害得你人財兩空,剛剛得到了一筆錢財,還被官府盡數罰沒了去……”
“不要說了。你走吧。”顧沁兒痛苦地搖著頭,抬手捂住了耳朵。
“還好,這次我能陪著你一起去雷州……沁兒,你放心,我一定會幫你洗脫罪責,終有一日,會使官府開釋了你,放你返回建康的。”楊凌帶著十足的誠意向顧沁兒承諾道。
“我不要聽,你還是快走吧。”顧沁兒連連搖頭催促楊凌道。
“我和小螢……並不像你的那樣……”楊凌無奈地堅持向顧沁兒解釋道。
“哈哈,我天生就是朝廷的反叛,你還是離我遠遠的好,免得被我連累到了。”顧沁兒突然爆發出一陣狂笑,懷著濃濃的恨意衝楊凌叫嚷著,挺身站起,踉蹌著跑開了。
眼瞅著心愛的人對自己產生了如此深的誤解,楊凌心如刀絞,卻不知該如何對顧沁兒釋清兩人之間業已日漸加深的誤解,隻得呆立原地,目送著顧沁兒的身影消失在視線之中。
自此以後,顧沁兒就再沒來找過楊凌一回,據楊凌對她的暗中觀察,發現她時常會兩眼直勾勾地盯著英薦不放,英薦人走到哪裡,顧沁兒的目光就跟隨到哪裡,盡管從未見她與英薦兩人說過話,可楊凌分明瞧得出來,自己告訴她的是英薦收藏了她落在南江驛的祖傳銅鏡,並帶回建康找自己親手還給她的這一消息, 還是對她產生了作用了的。
盡管對顧沁兒重新開始關注英薦這件事,楊凌心裡感到酸溜溜的,可是,能夠親眼看到顧沁兒因關注英薦,不僅開始梳妝打扮,講究儀容儀表了,而且精神也重新變得振作了起來,楊凌還是由衷地為她感到高興的。
同時,因養母婁氏出乎他意料地堅持要隨他一同前往流放地雷州去,也使得楊凌心中產生了新的疑惑,認為李靖安排自己與顧沁兒一同被流放到雷州去,很可能不僅僅要拿顧沁兒當做一面幌子,想要自己前往交州去勸說李佛子歸降朝廷,而是另有一個自己尚不得而知的真正目的。
一路之上,楊凌也曾反覆在心裡問過自己:難道李靖煞費苦心地設計出這麽一個局,就是為了引婁氏入局?
可是,隨即他又否認了這一想法:像婁氏這麽一個居然能把東山羊懷上的崽子當做是尚未誕生的佛子供奉,敬仰的市井女人,怎麽會是李靖這樣身份的人挖空心思要對付的人呢?
再者說了,如果說英薦是有意答應養母隨自己前往雷州去的,那麽他這麽做想要達到的目的又是什麽呢?
即便數年前婁氏帶著自己出關投奔的蔣無病後來被查出是‘雁巢’殘部,朝廷的反叛,據此,李靖、英薦等人可能會懷疑婁氏是蔣無病的同夥,可是,依婁氏的智商、為人處事的風格判斷,她至多不過是蔣無病手下的一名小嘍羅而已,難道還值得李靖親自設局誘使她隨自己前往雷州嗎?
楊凌對此百思不得其解,感到一愁莫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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