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凌辭別張伯和,再次前往朱雀街口,想把唐介休從張氏產業退夥這一消息盡快報知高昌。
此時已到了午後戌時,距楊凌當日初次來到朱雀街口已過去了三個時辰。照理說,這個時候高昌派來在此等候接傳消息的人也該到了。
楊凌在接近街口時有意放慢了腳步,清清嗓子,接連咳嗽了三聲。
直到他走出街口,依然不見有人走近來與他接頭,搭話。
他心中登時產生了一種不祥的預感,折返過來,改朝街裡走著,又咳嗽了三聲。
“嗨,你這人,要是害上了癆病,趁早去瞧郎中,別在這兒一通咳嗽地禍害人!”
這一次,倒是有人接了茬,但也不是來和楊凌接頭的,而是粗著嗓門罵罵咧咧地叫道。
楊凌循聲轉頭望去,只見街口道旁站著五六個小混混,為首一人正衝自己呲牙吆喝道。
瞧這人的樣子,顯然不認得楊凌。
但,楊凌一眼就認出了他。
此人不是別人,正是一年前楊凌初到靈谷寺去見無垢和尚時在寺外遇到的那位纏著顧沁兒討債的地痞,綽號叫做毛球的那個小子。
楊凌有意在朱雀街口多待一會兒,看看能不能等到高昌派來的人,便故作驚訝地衝毛球叫道:“你不是毛球兄弟嗎?今天怎麽進城來了?”
毛球不防楊凌一口叫出了自己的綽號,大瞪著一雙眼睛上下打量了楊凌兩眼,仍沒想起他是誰來,便甕聲甕氣地問道:“你是誰呀,認得小爺?”
“兄弟真是貴人多忘事啊!”楊凌呵呵笑著朝毛球走了過來,提醒他道,”大約一年前吧,在靈谷寺外,兄弟向顧姑娘討債,不是在下替她償還了欠你們的錢嗎?想起來了嗎?“
”啊……好像是有過那麽回事……你就是那個多管閑事的小子?”毛球將信將疑地反問道。
楊凌見他年紀輕輕,如此健忘,猜想或許是他做過的此類事情太多,以至於真的想不起有自己這一號人了,便岔開話題,邊觀察著周圍,邊問毛球道:“毛球兄弟,不在靈谷寺那邊住著啦,改到城裡混地面來了嗎?”
毛球雖然仍想不起楊凌叫什麽,此時已在心中確認了這個人的確認得自己,便笑著答道:“沒有,我們幾個還住在靈谷寺旁邊。最近不是聽說城裡朱雀大街新開了一座‘升和湯餅館’嗎,據說那裡的湯餅特別好吃,所以他們幾個便央求我帶他們跑來吃湯餅來了。唉,說起來也算我們幾個沒有口福,大老遠地跑來一瞧,今天湯餅館竟然沒有開張。這不,哥幾個正商量著是出城去,還是留在這裡再等等,興許晚飯時湯餅館就開張了呢。”
“你們這小哥幾個真的是為吃一碗湯餅,而不是為了別的來的?“此時,楊凌已通過觀察,確認了街口附近並無疑似高昌派來接遞消息的人,眼球一轉,心中暗自打著主意問毛球道。
“這還有假?為了叫兄弟們吃上一碗‘升和湯餅館’的熱湯餅,昨日我帶著他們幾個要了一天的債,剛好湊足了每人一碗湯餅的錢。”毛球說著,衝楊凌攤開手掌,露出了掌心裡握著的一把銅錢。
“咳,咱們今天能遇著,也算是有緣。不瞞哥幾個說,我就在‘升和湯餅館’掌廚煮製湯餅。來來來,哥幾個隨我走。”楊凌熱情地邀請毛球等人跟著他到湯餅館去。
“大哥,你說得當真?今天只要能叫兄弟們吃上一碗熱湯餅,這些錢都歸你了。”毛球喜出望外,將滿把的銅錢都塞到了楊凌手裡。
楊凌一邊推辭著,一邊左右四顧,再次確認不會有人跟自己接頭了,遂對毛球說道:“區區幾碗湯餅,我怎麽能收弟兄們的錢呢?只是……”
“大哥如需我們兄弟效勞之處,盡管言語就是。”毛球見楊凌面顯難色,拍著胸脯說道。
“也沒什麽大事,就是昨日預收了江寧縣牢高牢頭的幾碗湯餅錢,今天因店裡臨時有事,東家讓歇業一天,我這不正打算去把湯餅錢還給高牢頭呢嗎。”楊凌本想自己直接跑去向高昌稟報消息的,但轉念一想,不妨叫毛球他們先去探探路,看看高昌是否仍在江寧縣牢,遂從懷中摸出三五十文錢來,對毛球說道,“能不能這樣,我帶哥幾個回湯餅館吃湯餅,有勞哪位兄弟替我跑一趟腿兒,把湯餅錢去還給高牢頭?”
毛球不等別人開口,伸手接過楊凌的錢,對兄弟們吩咐道:“你們跟著大哥去吃湯餅吧,我去去就回,哎,別把我的那一碗給吃了啊!”
這小子雖然渾了點,卻還真有個做大哥的范兒!楊凌暗暗稱賞著毛球,又擔心要他去探路會發生什麽意外,不禁叮囑他道:“你見了高牢頭,還了錢就趕快回來,我留著面等你回來再下鍋。”
“多謝大哥了。嘿嘿,說了這麽半天,還沒問問,大哥你如何稱呼啊?”毛球向楊凌道聲謝,嘿嘿笑著問道。
“我叫楊凌,論年紀應當比你大著一兩歲,就叫你聲兄弟吧。”楊凌也笑著答道。
因唐介休當日與親自到訪的張伯和簽訂了退夥契約,分文未出,便替東宮掙到了三百萬貫,一高興,便放了湯餅館上上下下一整天的假,所以,楊凌帶著幾個小混混返回湯餅館時, 店裡除了留有兩名看門的店夥計外,已空無一人了。
楊凌要幾個小混混在廳堂內暫候一時,自己親自到了後廚重新升起火來,準備煮製湯餅款待他們。
幾個小混混都是閑不住的人,在廳堂裡坐了沒多大一會兒,便有兩個摸到了後廚,來與楊凌搭訕道:“楊大哥,這煮湯餅的手藝難學不?”
“怎麽,你們兩個也想學煮製湯餅?”楊凌一邊和著面,一邊問道。
“你煮的湯餅每天都有那麽多人吃,在這店裡掌廚,拿的工錢一定不少吧?”其中一人嘻嘻笑著問道。
“其實,這煮製湯餅並不難,只要你倆肯學,用不了一年半載的,煮出的湯餅會同樣好吃的。”說話間,楊凌已把面和好,醒上了,拍拍手上的面醭,對兩人說道。
“那,那你能不能教教我們呀,這樣,以後我們就不用跑這麽老遠,還要花錢才能吃上一碗湯餅了。”另一個小混混腆著臉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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