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凌自然聽得出來,陰行功仍在試探自己是否知道顧沁兒的去向,遂苦著臉對他說道:“陰驛長,你還不知道吧,就在幾天前,我家的湯餅館被一把火燒光了,眼下我正為這件事發愁呢,哪有心思去打聽顧姑娘的去向?”
“湯餅館被燒光了?是有人故意縱火,還是因店裡的人疏忽大意失了火?湯餅館起火時,你娘她不在店裡吧?”陰行功後到的平陵驛,所以沒聽到房喬在驛站議事房審問幫廚小子,還不知楊凌母子所開的湯餅館被一把火燒光了,臉上變顏變色地接連向楊凌問道。
“我娘她沒事的。湯餅館起火的原因官府正在追查。陰驛長,上次你怎麽連個招呼都不打,就走了啊?”楊凌不願向陰行功多說自家的事,簡單地答了一句,忙把話題引到了別處,反問他道。
“嘿嘿,事到如今,我也無須瞞著你了,上回我因到平陵驛沒尋見你,便獨自去找顧沁兒,和她簽訂了買斷白草山上所產白草的書契,後因急於返回廣陵向張長史稟報消息,一時沒來得及和你們娘倆打聲招呼就離開了平陵,現在我不又回來了嗎?”陰行功說著,又把話題拉扯回了顧沁兒身上,奸笑著問道,“崽子,我早瞧出你對顧沁兒懷的那份心思了。可能你不知道,顧沁兒眼下已惹上了大麻煩,只有你幫我盡快找到她,將她置於王府的庇護之下,才能使她安然無虞,怎麽樣,願不願意帶我去見她?”
“我知道,不就是為了一座白草山嗎?其實,陰驛長,你若想與他人爭下這座白草山,大可不必去找顧姑娘的。”楊凌眼珠轉了兩轉,提醒陰行功道。
“你小小的一個驛站夥夫,說話的口氣卻不小。哼,一座白草山,要是事情像你說的這麽簡單,我也就不用急著去找顧沁兒了。”陰行功不滿地質疑道,“你且說說,不找到顧沁兒,如何才能使王府獨佔下這座白草山?”
“陰驛長,你想過沒有,白草山之爭的關鍵在什麽地方?”
“在顧沁兒啊。”陰行功未加思索地答道。
楊凌搖搖頭,糾正他道:“白草山之爭的關鍵所在並不是顧沁兒,而是上面仍標注有顧姑娘父親為白草山之主的那份地契。只要有那份地契在,就能證明白草山現在仍歸顧家所有,也就能向官府表明,你前不久與顧姑娘簽訂的那份獨家買斷白草的書契有效。即便找不到顧姑娘,你也可以拿著書契帶人到山上采摘白草,轉售獲利。陰驛長,你想想,是不是這個道理?”
陰行功將信將疑地盯著楊凌,皺眉思索了片刻,衝楊凌微微點了點頭,說道:“你說的確是這麽個理兒,但一日找不見顧沁兒,我仍覺得放心不下,如果對方先找到了她,以厚利引誘或強力逼迫她承認了白草山已賣給張伯和的事實,又該怎麽辦?不行,崽子,你還須幫我立即找到顧沁兒才行。”
楊凌跺著腳勸陰行功道:“哎呀,陰驛長,你怎麽就想不通這個道理?你只要先於對手掌握了白草山的地契,就在爭搶白草山一事中佔得了先機和主動,顧沁兒也正是憑借這份地契,才能成為官府認可的白草山之主的。所以,顧沁兒並不重要,地契才是最重要的。”
“那,你可知,白草山的地契現在何人手中?”陰行功自恃精明過人,被楊凌跺著腳一通數落,頗覺臉面有失,仔細想想,楊凌說的確實在理:日後打起官司來,最能證明自己與顧沁兒簽訂的獨家買斷書契的憑據就是那位仍標注著顧沁兒父親姓名的地契,便紅著臉向楊凌問道。
楊凌見陰行功的注意力已被自己成功地吸引到了地契,而不是顧沁兒的身上,不由得心中暗喜,卻裝做一副方才冒犯了陰行功的樣子,當即起身向他道歉道:“小的方才如有失禮頂撞之處,還望陰驛長原宥。據我猜測,受顧家和張伯和雙方托付保管白草山地契的代阿婆既已被官府捉拿,現關押在縣衙之中,白草山的地契多半已交到了房縣令手中。這對你是有利的。因此,你只要安心帶人去采摘、收購白草就是了,完全沒必要急於去找顧姑娘的。”
“崽子,別忘了你如今的身份。”陰行功雖從楊凌勸告自己的這番話中找不出破綻,但憑直覺懷疑楊凌再三阻撓自己去找顧沁兒,必另有他的用意,遂板起臉來告誡他道,“白草山這件事辦不下來,你我二人是都要承擔責任的。我姑且采納你的建言,這就回平陵驛向麻參軍稟報後,便帶人前往白草山收購白草,而你也須盡快料理罷家事,協助我將第一批白草運往廣陵備運長安,記下了嗎?”
“小的謹遵驛長吩咐。 ”楊凌爽快地躬身答道。
然而,事情並沒有楊凌想得這麽簡單。陰行功在返回平陵驛向麻叔謀稟報過進城辯認顧沁兒一事的經過後,倒的確聽從楊凌的建言,帶領手下人等前往天目糊畔收購白草去了,但同時也請求麻叔謀派人給房喬帶去了一封親筆信,要求房喬派出差役在平陵境內搜尋顧沁兒的下落,務必要趕在唐介休、張伯和之前將顧沁兒掌握在晉王府手中。
所幸的是,經過楊凌對陰行功的這一番勸說,無形之中也為顧沁兒遠走嶺南避禍爭取到了最寶貴的時間,待到唐介休等人重新擬好訴狀,從廣陵請來張家的大管家張安,再次來找房喬打官司之時,顧沁兒已經離開平陵兩三天了。
張伯和在接到唐介休派來送來的書信,邀請他親至平陵告訴代阿婆,逼其交付白草山之後,只是派了大管家張安隨送信的人來到了平陵驛與唐介休相見,一同去官府呈遞訴狀,這令唐介休感到頗為不快,也只派了他的貼身護從石當陪同張安前往了平陵縣衙,而他本人則親自押運著從三郎手中收購來的十幾車白草,帶上婁氏、非黑等人返回建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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