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凌向房喬辭行,臨離開平陵縣衙前,忽然想起代阿婆和小螢母女仍被關押在衙中,特地來到關押她們母女的值房外,掏出身上僅有的幾十文銅錢塞到了監守的差役手中,請求見代阿婆和小螢一面。
那差役得了楊凌的好處,且因代阿婆母女只是被暫時羈押於衙中的涉案人等,所以便點點頭,放楊凌進了值房。
楊凌進得房來,先代顧沁兒向代阿婆母女道了謝,感謝她們母女甘願自身冒著被官府追責定罪的危險,也要幫助顧沁兒脫身避禍,爾後告知了她母女二人自己即將離開平陵,前往建康重開湯餅館的消息,並邀請代阿婆母女來建康湯餅館幫忙。
“小哥呀,阿婆我上了幾歲年紀,這回如能活著被放出去,是哪兒也不想去了。只是小螢她……”代阿婆苦笑著衝楊凌擺了擺手,望著自己唯一的女兒,欲言又止道。
“娘,楊大哥自家的事還沒料理完,你對他說這些做什麽?”小螢臉色一紅,忙嗔止代阿婆道。
“請阿婆放心,小螢隨時可以來建康找我的。”楊凌誤以為代阿婆有意托自己照顧小螢,遂笑著安撫她道。
“楊大哥,我們娘倆在這挺好的,無需你托人關照。走,我送送你。”小螢似乎擔心代阿婆會對楊凌說些什麽,忙不迭地催促楊凌道。
楊凌對她母女二人有些反常的言行並未太過在意,反倒忽然想到了一件事,趁小螢送他離開值房的機會,壓低聲音問她道:“小螢姑娘,每年清明你娘都要進城到顧園祭奠顧姑娘的父母嗎?”
小螢驚訝地點了點頭,答道:“是呀,楊大哥,你問這個做什麽?”
“啊,啊,沒什麽的,不過是隨口一問。”楊凌始終懷疑代阿婆母女是在李靖有意安排下與顧沁兒清明邂逅,接她到天目湖畔,白草山下居住的,所以才在來向她們母女辭行時有此一問,見小螢答得自然,不像是虛言瞞哄自己的樣子,楊凌才略微放下心來,出了值房,又好言好語地請求了監守的差役好生關照代阿婆母女,不要為難她們,遂離開縣衙,出了平陵城,返回平陵驛來了。
白申是在楊凌再次返回平陵驛的第二天清早從廣陵回來的。楊凌一得到他返回平陵驛的消息,便立馬來找他辭去驛站的差使。
一走進驛站的議事房,楊凌憑直覺就感到白申此次廣陵之行似乎並不順利,正獨自坐在議事房內發著呆,便臨行改變了主意,暫時打消了借辭差之機試探白申的主意,隻拱手向他說明了自己要辭去平陵驛的差使,應唐介休的要求,前往建康與他合夥重開湯餅館的請求。
“走吧,走吧,你走了,我也要走了。”白申聽楊凌說罷來意,長長地籲了一口氣,說道。
“怎麽,驛長你也要離開平陵驛了嗎?”楊凌吃驚地問道。
“啊,沒有沒有。關於你辭差的事之前唐公子已同我提說過了,你有一手煮製湯餅的手藝,留在平陵驛做個夥夫的確是委屈你了。按說呢,你不是正式的驛卒,辭差只需經我允準就行了,但考慮到你是經廣陵總管府兵曹從嶺南調來平陵驛當差的,所以可能還要向上報備……不過,你盡可先走就是,向上報備的事就統交給我來辦吧,不會因此耽誤你和唐公子合夥重開湯餅館的大事的。”白申似是突然驚省了過來,恢復了原來的八面玲瓏的做派,向楊凌賣著順水人情。
楊凌見他隻字不提他的相好珠娘趁他家湯餅館失火被燒一事向他母子敲詐勒索的巨額錢財,反倒仍念念不忘向自己賣好,強調自己能從平陵驛順利辭差是欠下了他一個偌大的人情,不禁登時心生厭惡,隨即又想到白申很有可能就是湯餅館縱火案的幕後主使之人,更不想與他囉嗦了,遂強笑著草草向他道聲謝,掉頭就欲離開。
“哎,楊凌,你等等。”白申卻叫住了楊凌,向他打聽道,“你先前是在高州谷窿驛當差的?那裡的情形相較平陵驛,如何呀?”
楊凌聽到白申叫住自己,是為了打聽谷窿驛的情況,不由得心中一動,故意答道:“谷窿驛可比不得平陵驛,不僅地處偏僻山區,而且驛中包括驛長在內,統共才有四個人。驛長,你怎麽想起打聽谷窿驛來了?”
他有意將谷窿驛向白申介紹得十分簡陋,惡劣,倒不曾想到別的,只是本能地想替已逃往那裡避禍藏身的顧沁兒打掩護,使白申不致懷疑顧沁兒會遠遁嶺南。
可出乎楊凌意料的是,白申聽他介紹罷谷窿驛的情況,竟愁眉不展,又歎起氣來。
“驛長,方才聽你說起,你也要走了,不會是要調到嶺南谷窿驛做驛長去了嗎?”楊凌看他如此神情,心念一動, 試探著問道。
“呀,你怎麽知道的?”白申像被馬蜂蟄了似地驀然一驚,眼盯著楊凌問道。
楊凌心裡不由自主地往下一沉,心想:糟了,白申若真的是調往谷窿驛做了驛長,顧沁兒就須馬上離開那裡了。表面上卻故作驚訝地勸白申道:“驛長,你真的要調到谷窿驛去做驛長?可不能去呀,且不說谷窿驛的規模與平陵驛相距甚遠,單說嶺南山區的瘴癘之氣,沒有個一年半年的,尋常人到了那裡,是一定適應不了的啊。”
白申無精打彩地從身旁幾案上拿起一紙調令來,苦著臉對楊凌說道:“我不想去就能不去了嗎?你瞧瞧,兵曹已下了調令,說是要將谷窿驛擴建成一座水陸大驛,選調我這個有經驗的水陸大驛的驛長去那裡負責擴建事宜,還晉了我一級品秩。你說說,我能不去嗎?”
“那,驛長可知,谷窿驛的原驛長關躍調往何處去了嗎?”楊凌脫口問道。
“人家呀,命好,聽說是調到廣陵雷塘驛了。”白申不滿地盯了楊凌一眼,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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