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凌來向驛長白申辭差,卻意外地得知了白申被廣陵總管府兵曹遠調嶺南谷窿驛擔任驛長的消息,不免替已逃往那裡避禍的顧沁兒擔起心來,正尋思著要不要親自趕赴嶺南帶顧沁兒離開,卻在向白申告辭,轉身走出議事房時和迎面走來的唐介休的貼身護從石當打了個照面。
石當一見楊凌,就粗聲大氣地催促他道:“我才從城裡回來,聽說你被放回驛站也有好幾天了,怎麽還不速去建康見我家公子啊?”
“這不是白驛長今天才從廣陵回來,我須向他辭了平陵驛的差使,方好走嘛。”連楊凌自己也說不清是什麽緣故,他對一副娘娘腔,派頭十足的唐介休全無半分好感,卻對唐介休的這個貼身護從石當並不反感,陪笑向他解釋道。
“那正好,你在這兒等著,我進去和白申招聲招呼,待會兒咱們一道返回建康吧。”石當大大咧咧地說罷,不等楊凌答應,邁步走進了議事房。
楊凌心中叫苦,卻難以拒絕石當,隻得站在議事房門外,緊張地思索著該如何盡快通知顧沁兒離開谷窿驛,另尋別處安身:
首先,他想到了用飛鴿傳書的方式去通知顧沁兒離開谷窿驛,可又擔心高昌送給自己的那隻信鴿會把信帶去建康,誤送到高昌手裡,泄露了顧沁兒的行蹤;
其次,他也想到了去請被三郎留在平陵等候自己的忠伯、小草立即趕赴嶺南帶信給顧沁兒,但隨之又否定了這一想法:顧沁兒作為白草山之爭一案中的關鍵人物,目下應當是唐介休、張伯和以及陰行功兩方爭相尋覓的目標,並且兩方已然皆知數日前自己與顧沁兒是一道被釋放出縣衙的,在這種情況下,難保自己連同忠伯、小草二人不會受到兩方的嚴密監視,也難保忠伯、小草二人在趕往嶺南時不被跟蹤,倘若真是那樣的話,不是和用飛鴿傳書相似,同樣容易泄露顧沁兒的行蹤了嗎?
前後不過一碗水的工夫,石當已從議事房走了出來,看到楊凌仍在房外等他,甚是滿意,走過來親近地拍了拍他的肩頭,說道:“咱們同乘一騎,這就走吧。”
三郎原以為自己與顧沁兒合夥做販賣白草的生意以來,遇到的第一位大客戶唐介休是一位古道熱腸之人,不但在自己為了解救楊凌母子去求他幫忙時慷慨解囊,替楊凌母子償還了所有的債務,而且還熱情地邀請楊凌母子和她將湯餅館遷往建康來開,及至與唐介休密切交往不過三五日,已隱然發覺,這位自稱出身關中世家高門,奉父兄之命棄政從商的唐公子似乎對自己懷有一份異同尋常的興趣,言談舉止之間時常會透露出對自己的過份親近,不禁暗自對他起了戒備之心。
但因自己已答應了唐介休,要出任在建康重開的湯餅館的掌櫃,所以這幾天裡,三郎仍不可避免要與唐介休緊密共處,一同商討籌開湯餅館的各種事宜,因此,她在懷著戒心與唐介休共事的同時,也在焦急地盼望著楊凌能早一天從在平陵的官司中脫身,趕來建康與自己會合。
終於,三郎盼到了楊凌與忠伯、小草一道從平陵來到了建康,卻萬沒想到與楊凌才一見面,就被他拉在了一旁,悄悄請求她道:“姐姐,我思來想去,能夠相信的只有你了。能否請你馬上到嶺南谷窿驛去走一趟,帶顧姑娘到別處安身?”
三郎雖與楊凌僅僅分明數日,但因唐介休一味地糾纏自己,自然在心中更加平添了一分對楊凌的思念,此時聽他剛與自己見面,就向自己提出這樣的請求,登時心中不悅起來,但見楊凌說得懇切,又擔心顧沁兒的安危,便克制著自己,向楊凌問道:“究竟出了什麽事?”
“白申即將調往谷窿驛做驛長了,我擔心等他到了谷窿驛,一旦發現了顧姑娘就躲在那裡,會捉她回平陵……”
“白申平陵驛長做得好好的,為何為調去地處偏遠的谷窿驛?再說了,他不是還沒從平陵動身前往嶺南赴任嗎?你急個什麽啊!”三郎不待見楊凌如此牽掛顧沁兒,冷著臉嗆他道。
“好姐姐,我懷疑連你在內,咱們已受到了唐介休、陰行功這白草山之爭訴告兩方的派人監視,所以,你此次前往嶺南,須得隱秘行事,設法瞞過他們的眼線方可。趕早不趕晚,若是被白申搶先發現了顧姑娘藏在谷窿驛,可就壞了大事啊。”楊凌經過反覆思索,覺得唯有三郎一人能夠托付來辦帶顧沁兒離開谷窿驛,到別處安身這件事了,因此一見她冷下臉來,便急不可捺地央求她道。
可是,楊凌卻不知,他越是急於央求三郎去帶顧沁兒到別處安身,三郎對他的不滿和對顧沁兒的嫉妒就加深了一分。
“行行行,我答應你還不行。可是,你先得幫我解決好兩件事情,我才好動身離開建康。”三郎不耐煩地敷衍著楊凌,同時提出了自己的條件。
“哪兩件事情?”
“第一件,就是我要你去跟唐介休講,我可以應他的要求出任湯餅館的掌櫃,但決不佔建康湯餅館的半文股份。”三郎語意堅決地說道。
“在平陵開湯餅館時, 你就出了五貫的本錢,為何到建康重開湯餅館,你卻不願佔股份了呢?”楊凌莫名其妙地問道。
“沒什麽可說的。隻說你答應不答應吧。”三郎回避著楊凌的目光,答道。
“是不是唐介休向你提出了什麽過份的要求,才使得你要退夥?”楊凌觀察著三郎的臉色,隨即告訴她自己心裡的打算道,“既然你要退夥,那我也不願與唐介休合夥了,只要有一天在他的湯餅館掙夠了工錢,如數清還了唐介休代我們母子出的一百多貫,咱們便一道離開他,再去開咱們自己的湯餅館。”
三郎本來陰沉著的臉色舒展了一些,目視楊凌問道:“你真是這麽想的?”
楊凌不假思索地點點頭:“不瞞你說,自從唐介休以代我們母子償還債務為條件,要入夥湯餅館,我心裡就有了這樣的想法。”
“這就好了。那,第二件事情也就容易解決了。”三郎如釋重負地展顏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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