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凌穿越前初到警隊上班,受到施副隊長的關照,被安排在警隊內勤崗位上時也曾受到過和眼下相似的質疑,自知在此時空說什麽都是沒用的,唯有拿出自己的真本領來證明自己能夠勝任新的工作,才能堵上別人的嘴。
於是,他任由夥夫老賈意態悠閑地站在一旁看著自己一人在夥房裡忙活,非但不生氣,反而還時不時地主動找老賈拾訕、請教兩句,向他打聽平陵驛中平常有多少人常在驛裡吃飯,一日兩頓通常都需準備多少人的飯食為宜之類的情況,哄得老賈只顧著回答他的詢問,也沒太留意他製作湯餅所用的手法。
忙碌了近一個小時的光景,香噴噴、熱騰騰的一大鍋湯面出鍋了。
老賈聞著湯面的香味,先拿起筷子撈起一根面條放進嘴裡嘗了嘗,立馬臉色變得極為難看起來,放下筷子,一言不發地走出了夥房。他心中明白,自今天起,平陵驛的夥房便是這毛頭小子的天下了。
楊凌憑著一手自認為不怎麽樣,卻令包括驛長白申在內的平陵驛的幾位當家人極為稱意,大快朵頤的煮製湯餅的手藝,很快便在平陵驛夥房站穩了腳跟,嬴得了驛站上下人等的一致好評。
眨眼間兩個多月便過去了,楊凌也由最初的不樂意隻做一名驛站的夥夫,漸漸領會到了李靖當初要幫他謀得平陵驛夥夫這一差使的真正用意:他這個仍是編外的驛站夥夫盡管沒有一文錢的薪俸,卻稱得上是一座驛站之中最有油水的一項差使了。別的不說,僅為驛中采買一應食材這一項,每月就有將近半貫的回扣可拿,照此楊凌粗略地估算過,如平陵驛這樣規模的一座驛站,做一年夥夫下來,輕輕松松養活一家老小五口人不在話下。
據此看來,自已既在平陵驛夥房站穩了腳跟,拿牢了手中這柄大杓,就相當於已在江南落地生了根,有足夠能力接養母婁氏來江南與自己同住了。
然而,這兩個多月裡,常令楊凌感到不自安的事情也有兩件:
首先,便是自他在李靖的安排下來到平陵驛做一名夥夫至今,李靖從沒派人來聯系過他,自然也從沒向他交待下具體要做的差使,換而言之,楊凌沒有機會替李靖出力報效,也就無法解救三郎出獄。這使得楊凌既心懷焦急,又時常覺得納悶兒,猜不透李靖有意把自己安排來平陵驛當差,究竟出於什麽樣的目的。
其次,平陵驛雖地處江南,但平常來自四面八方的朝廷吏員們來驛中落腳的可謂是絡驛不絕,楊凌因為職業的關系,常能接觸到這些人,從他們的嘴裡也打聽到了不少關外的消息。
其中,最令楊凌聽了之後感到坐立不安,暗自替養母婁氏捏了一把冷汗的消息就是,早在兩個月前,隋朝任命五皇子、漢王楊諒為帥,朝中大將太平公史萬歲為副帥,興兵三十萬東出臨榆關,討伐高句麗,卻因遭到高句麗的舉國抵抗,兼之隋朝軍士大多不堪忍受遼東的酷冷嚴寒而折戟遼東,大敗而回,經此一役,三十萬大軍幾乎折損一半。據吏員們私下議論,初征遼東稱得上是隋朝立朝以來打過的最大一次敗仗。
壞消息還不僅限於此,楊諒、史萬歲等人兵敗遼東之際,北面的突厥也趁火打劫,起兵十萬,揮師南下,大肆劫掠關內,河北一帶登時狼煙四起,黎民百姓苦不堪言。
為此,朝廷緊急征調富有對抗突厥經驗的晉王楊廣回朝主持善後大局,欲重新調集各路人馬,著重對背信棄義,趁火打劫的突厥實施報復。
聽到這一消息後,楊凌牽掛養母婁氏的安危,有意立即向白申告假,親赴關外接養母婁氏來江南一同生活,卻因找不到合適的途徑征得李靖的允準而暗自焦急,以至於時常夜不能寐、坐臥不安。
恰在這時,忠伯和小草兩名義仆在廣陵輾轉打聽到了楊凌被分派來吳州平陵驛當差的消息,風塵仆仆地趕來平陵投奔他來了。
時隔兩個多月未見,忠伯帶著小草央得門吏允許,趕到平陵驛夥房乍一見到楊凌,兩人不約而同地吃了一驚,只見面前站著的楊凌面色蒼白,眼圈發黑,憶不見了往日的風彩,見他這副模樣,忠伯誤以為他是一心牽掛著尚在牢中的三郎,以至整日憂思、夜不能寐,搞得自己成了這個樣子,好心勸慰楊凌道:“公子不必過於替小姐擔心,不妨將小姐現關押在何處告知老兒,或許老兒能助公子一臂之力,解救小姐出獄呢。”
楊凌本就對自己瞞著他二人趕來平陵驛當差心懷一絲愧疚,聽了忠伯這話,原想著請他兩人代自己到關外飛狐驛去接養母婁氏來江南的話更加說不出口了,隻得以自己與人講定,不方便透露三郎被關押地點為由婉拒了忠伯的請求,並向驛站的同事謊稱忠伯和小草兩人是自家親戚, 因家中遭災,專程來平陵投奔自己,請他們幫忙,替忠伯、小草二人在平陵驛附近租下兩間民房,暫且安身。
楊凌因急於找到李靖,請他同意自己前往關外去接養母婁氏,遂在安頓了兩名義仆之後,打算向驛長白申告假,前往廣陵總管府去找李靖。
白申先是被楊凌用一碗香噴噴的湯餅堵上了嘴,找不出合適的借口擠兌楊凌,後又因驛站專管喂馬的老王病故,便讓老賈接替老王的位置做了馬夫,事實上也就默許了楊凌在平陵驛做一名夥夫。
這一天,楊凌到驛站議事房找白申告假,正碰到白申在接待一位僧人入住平陵驛,於是便在白申示意下在一旁暫時候著。
白申在驗看罷僧人攜來的傳符(古時朝廷頒發給官員及其它人員的一種憑據,憑它可以由驛站向其供應吃住等條件),順口向那僧人問道:“我聽說最近浙東一帶頗不消停,不知覺悟大師為何要在這個時候趕往天台山憑吊智覬大師啊?”
被白申稱為覺悟的和尚雙掌合什答道:“靈谷寺與天台寺一向多有交往,自去歲冬天智覬大師圓寂後,敝寺住持和藏經樓首座兩位師兄本欲親赴天台寺憑吊智覬大師的,無奈寺中諸務纏身,一直拖延至今尚未能成行。眼看百日喪期將至,兩位師兄遂命小僧先行趕往天台寺代兩位師兄送智覬大師一程,待得兩位師兄日後得空,再親赴天台寺贍仰法相。”
楊凌聽說覺悟和尚來自建康靈谷寺,又聽他提到無垢和尚,不由得心中一動,對他與白申的談話格外地留心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