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兩天前失足跌進塌方的路面,意識在瞬間喪失不同,當楊凌的身體整個躍入冰涼的潭水時,渾身上下陣陣襲來的鑽心、刺骨的疼痛反而使他的頭腦變得更加清醒了。
他強忍著痛,奮力劃開水道,向潭底潛去。
落鷹潭的水深似乎比楊凌想像得要淺些,他在水中下潛了不到半分鍾的功夫,雙腳就觸到了潭底。
楊凌心中暗喜,開始嘗試著在水下睜開雙眼,尋找潭底是否隱藏有可以帶他穿越回去的神秘洞穴。
潭底漆黑一片,楊凌不時能感覺到身邊有水草劃過自己的身體,卻看不清任何東西。
泡在冰冷的潭水時間稍長,楊凌的手腳開始麻木,身體也變得僵硬起來。
盡管如此,為了探尋到帶他穿越回媽媽身邊的神秘通道,楊凌冒著被凍僵的危險堅持圍著落鷹潭底遊了小半圈,終因體力不支,不得不上浮出了水面。
腦袋一露出水面,楊凌就禁不住上牙床直碰下牙床,打起了寒戰。
怎麽辦?
現在要是中途放棄,爬上岸去穿上衣服,明天一旦離開飛狐驛前往廣陵,不知何時才有機會重新回來,從此再無與媽媽團聚的希望了。
楊凌真心舍不得放棄這最後的一絲希望,僅僅猶豫了片刻,就深吸一口氣,再次潛入了潭底。
或許是身體泡在潭水裡的時間長了,適應了水溫的緣故,楊凌再次下潛,竟覺得手腳、身體沒有先前那種僵直的感覺,劃起水來也覺得流暢了許多。
他嘗試著伸出雙手,在長滿青苔、粘軟、滑膩的潭底摸索著前行,期待著會有奇跡發生。
然而,直到楊凌緊咬牙關,堅持繞著落鷹潭底遊了整整一圈,也沒能探尋到他期望出現的神秘洞穴。
這時,楊凌感到自己的左腿忽然抽搐了兩下。
“不好,要是這個時候腿抽筋了,自己可就真的要葬身潭底了。”驚懼之下,楊凌雙掌用力按了一下潭底,想借反作用力上浮至水面,結束這次潭底探險,卻不料右手掌心處像是按到了一個尖硬的東西,扎得他陡然一疼。
楊凌本能地伸手摸了摸那塊尖硬的東西,依稀感覺到像是塊鐵家夥,形製並不大,遂將它緊緊攥在手中,浮上了水面。
等到他懷著沮喪的心情遊到岸邊,攤開手掌觀瞧,才驚訝地發現,在潭底扎破自己掌心的原來是塊鐵鑄的佛像。
佛像隻有雞蛋大小,鑄造得卻栩栩如生,活靈活現。更加確切地說,這尊鐵造像更像是一位打坐講經的羅漢,光著圓溜溜的腦袋,一隻手向上指著天,另一隻手平攤在兩股之間,似乎正在向世間芸芸眾生講述著西天的故事。
看樣子,這尊鐵羅漢造像應該是被人丟到落鷹潭底的,沒想到它和自己有緣,竟被自己拾到了。楊凌這麽想著,隨手把鐵羅漢造像放在了岸邊草叢之中,自己哆哆嗦嗦地爬上岸,三步並做兩步地奔向臨下水前撂在不遠處的衣服。
“怎麽樣,摸到魚了嗎?”
這突如其來的一聲詢問驚得楊凌險些站立不穩,當場坐倒在地。
他下意識地伸雙手遮掩住下體,循聲望去,赫然只見在自己的左前方相隔不到二十米的地方,不知什麽時候來了一人一騎:馬是一匹白馬,馬上的騎士腰懸佩劍、雙肩斜挎兩副箭囊,背負一張長弓,看到他慌裡慌張緊捂下體的動作,忍不住“咯咯”笑出了聲,伸手將戴在頭頂的黑紗帷帽掀起,竟露出了一張女人的臉。
楊凌見來人竟是個女人,一雙眼睛緊盯著自己上下打量個不停,登時臊得滿臉通紅,忙轉過身去,背向著那女人氣急敗壞地叫道:“你快走開,不許看。”
他不叫還好,騎馬的女人聽楊凌這麽一叫,反倒翻身下了馬,朝著他走近了幾步,笑著打趣他道:“小崽子,你毛還沒長全呢,有什麽看頭?我隻是想不明白,這大冷的天兒,你怎麽跑到落鷹潭裡摸魚來了,莫非被陰行功掃地出門,混不上一口飽飯吃了嘛。”
楊凌沒想到這女人竟如此地潑辣,且聽她的語氣似乎認識自己,也顧不得羞臊,就在她的注視下急急忙忙地跑過去拿起衣服胡亂穿上,這才紅著臉轉過身,面向著那女人問道:“你怎麽跑到這裡來了?”
“我的家被人抄了,是專門投奔你來的呀,小崽子。咦,怎麽沒看到我的那群羊?”令楊凌多少感有奇怪的是,這女人說起自己的家被人給抄了時,竟像是在說別人的事,語氣中絲毫沒有失落、憤恨。
啊,這女人既說那群羊是她的,如果不出所料的話,她應當就是那位三郎了。
楊凌恍然想著,禁不住抬頭認真盯了面前站著的女人幾眼:見她年紀應在二十上下,身量比自己還要高出一個頭頂,臉上五官長得還算周正,隻是棱角過於分明了些,帶著三分男人相,遂試探著問她道:“是因為什麽可……什麽敦被殺了, 你受到她的連累,才被人抄了家嗎?”
“明知故問!”三郎沉下臉嗔責了楊凌一句,轉身朝楊凌爬上岸的地方走去,嘴裡說道,“我瞧瞧,你從這潭裡撈上什麽寶貝來了?”
楊凌急忙搶到她前面跑了過去,彎腰從岸邊草叢中拾起那尊鐵羅漢造像,拿在手中衝她晃了晃,撒謊道:“前兩天不小心,把我娘送我的這尊造像掉到了落鷹潭裡,這不,今天找了回來。哦,對了,你剛才騎馬過來時沒見著小全子嗎?他沒告訴你,你的那群羊被人強行買走了。”
聽說羊群被人給買走了,三郎再也笑不出來了,幾步衝到楊凌身前,抬手重重地打了他一拳,打得楊凌差點兒仰面坐倒在地上,氣惱地責問道:“那群羊可是我唯一的家當了,你居然不經我同意,擅做主張把它們給賣了!小崽子,你要是不把羊群給我找回來,我跟你沒完!”
楊凌自知理虧,身上挨了三郎重重的一拳,也沒敢還手,隻訕訕地向她解釋道:“你別急嘛,兩天前就在這附近,那兩個人雖然蠻不講理,不但強逼著我把羊群賣給了他倆,還動手殺了大黑,卻出了個好價錢,用兩顆據說價值不菲的‘龍睛’珍珠買走了你的羊。今天我和小全子就是為拿回埋在地下的兩顆珍珠,交還給你,才專門跑上一趟的。”
“我說方才看到小黑帶著小全子在那邊的地上挖什麽坑,原來是為找賣羊錢。”三郎自言自語著,忽然質疑地問楊凌道,“我那邊一出事,陰行功會這麽好心,還把賣羊錢還給我?走,你帶我過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