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孟知魚的質疑,慕敬一也不禁慌了。
他發誓,除了按照她的要求,給她服下和當初一模一樣的藥物之外,自己絕對沒有在裡面做手腳!
就算真的要殺她,有那麽多種辦法,總不至於偷偷摸摸的吧!
“我扶你,先躺下。”
慕敬一的嘴上說著“扶”,但他卻是下意識地就把孟知魚給抱了起來,直奔樓下。
別墅的二樓,是他的臥室,以及幾間常年空著的客臥。
他沒有任何猶豫,直接將孟知魚抱到了自己的臥室床上。
幾乎快要疼得暈過去的女人根本就不知道這是哪裡,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緊緊地握著拳頭,哪怕指甲已經深深地嵌入到了手心。
“松手,你這樣會弄傷自己的!”
慕敬一將她在床上放平,伸手去掰孟知魚的手指,發現她攥得極為用力,連他都弄不開。
她幾乎聽不到他在說什麽了,腹中的絞痛是孟知魚從來都沒有經歷過的那一種,和日常吃壞肚子那種程度,根本就比不了。
好像有一個鋒利的刀片,正在一下一下地劃著她的腸壁,留下一道道細密的傷口。
“你等一下,我去看看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正常情況下,是不會這麽早就出現不良反應的!”
慕敬一轉身就走。
“混蛋……”
孟知魚吃力地喊了一聲,但他並沒有留下來。
幾滴冷汗順著眼皮淌下,進了眼睛裡,又酸又澀,她甚至連手臂都抬不起來了,只能像一隻蝦一樣蜷縮著。
這個姿勢,似乎稍微能夠緩解疼痛,盡管只是一點點而已,甚至只是心理上的錯覺。
幾分鍾之後,就在孟知魚快要撐不下去的時候,疼痛居然一下子消失了。
她懵了,試著用手去按一按之前疼得要死的地方,沒有任何感覺。
要不是出了一身的冷汗,要不是手心裡被指甲掐得破皮,孟知魚幾乎要懷疑,剛才發生的一切,都是錯覺。
她試著舒展身體,果然沒有任何感覺了。
很快,慕敬一又回來了。
一見到孟知魚的樣子,他又驚又喜:“不疼了?”
她渾身脫力,只是點了點頭。
慕敬一連忙扶她坐了起來,詢問剛才的情況。
知道自己的反應也是非常重要的參考內容,孟知魚勉強打起精神,開始試著用語言去描繪那種感受。
“還會有下一次嗎?”
說完之後,她心有余悸地問道。
“我不確定。但我想,如果你堅持服藥的話,會有,而且,說不定會更嚴重。”
沉默了片刻,慕敬一還是決定實話實說,將最壞的情況告訴她。
“那你現在有頭緒了嗎?結合我的各種症狀,能不能幫助你去調整解藥的配方,找到治好醒醒的辦法?”
孟知魚一把抓住了他的手,焦急地問道。
“都什麽時候了,你還想著解藥!我現在擔心的是解藥還沒有做好,你就嗝兒屁了!”
慕敬一又氣又急地低聲吼道,卻沒有抽回自己的手。
他到底在氣什麽呢?
讓這個女人死,是自己一開始的計劃,盡管中間出現了波折,導致沒有成功,但現在不就是一個最好的機會嗎?
一切都是她自己要求的,就算真的出事了,那也是活該。
可是,他為什麽就是下不了這個狠心呢?
就因為她所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她的女兒,讓他深受觸動嗎?
不,慕敬一從來都不願意做一個心慈手軟的人!
“你不是很厲害嗎?你這麽厲害,一定有本事在我死之前,做出能治好醒醒的解藥,我相信你。”
孟知魚苦笑一聲,她伸手拂過黏在額頭上的幾根碎發,又揩掉那些已經變得冰涼的汗水,籲了一口氣。
“不要以為我喜歡聽這種奉承話!”
慕敬一閉了閉眼睛,把頭扭到一旁,不再去看她。
藥效遠比他之前想象得還要厲害得多,本以為需要三到五天才會逐漸出現症狀,想不到,她才剛剛吃下去,一切就開始了。
或許,因為孟知魚在懷孕期間已經服下了足量的藥物,這一次不過是受到了誘發而已,所以才出現了井噴式的結果。
慕敬一的心情很亂,應該說,他從來沒有這麽難以取舍過。
“去洗澡吧,你渾身都是汗。”
他把那隻手用力地縮了回來,手心裡也多了不少汗。
不知道是孟知魚的,還是他自己的。
走出臥室,慕敬一也去衝了個澡,然後返回三樓的實驗室。
他稍微調整了一下配方的比例,原本還考慮到了給一個嬰兒服用,藥效要控制得輕一些。
現在看來,不能這麽做了。
聽孟知魚的描述,醒醒從出生之後就很安靜,連哭泣都很少。
這並不是因為她是一個很乖巧的小孩,唯一的解釋是,她在母胎內就受到了藥效的影響,體內神經出現了畸形發育,對外界的刺激並不敏感。
說直白一點,就是這個孩子可能察覺不到疼痛,所以才不哭不鬧。
“我到底在做什麽……”
摘下口罩,慕敬一深吸一口氣。
他已經一而再再而三地選擇了退讓,甚至做出了自己之前連想都不會想的妥協,如果被蘭德知道了……
想到一直在生自己氣的那個弟弟,慕敬一無奈地用手擠壓著酸脹的眉心,他去探望明銳遠的時候,自然也去看了蘭德。
結果被告知,蘭德早就出院了。
以蘭德的性格,就算肋骨斷掉幾根,都不可能老老實實地在醫院裡躺上三天。
更何況只是鼻梁折了?
但慕敬一也知道,蘭德之所以早早出院,是因為心裡有氣。
他對自己放走傅錦行這件事,懷有很深的怨念。
明知道蘭德是好心,所以,慕敬一也沒有說什麽,只是覺得更加難以面對他了。
兩個人畢竟不是親生的兄弟,尤其現在是布魯諾夫人即將不久於人世的微妙時期,慕敬一有一種不知道如何面對蘭德的感覺。
等到慕敬一離開實驗室,已經是幾個小時之後了。
他本能地回到自己的臥室,一推開房門,才發現孟知魚躺在床上,似乎已經睡著了。
“居然就這麽睡了,還真是毫無戒心啊。”
慕敬一低低地自言自語道。
他退後,輕輕地把房門帶上,去了隔壁。
翌日清早,慕敬一是被一聲淒厲的喊叫給驚醒了。
“啊——”
他猛地從床上坐了起來。
連續一個星期沒有好好休息過,昨天晚上,慕敬一睡得很沉,但從隔壁傳來的聲音還是讓他一下子就清醒了過來。
他連拖鞋都沒有穿,毫不猶豫地跑到了主臥,果然看見了跌坐在床邊的孟知魚。
她死死地用頭抵著床沿,一下又一下地撞著腦門,嘴裡發出倒吸涼氣的嘶嘶聲,十分嚇人。
“哪裡疼?居然不是肚子疼了嗎?”
慕敬一大驚失色,原來,中毒跡象並不是單純的腹痛那麽簡單。
他看了看時間,距離上一次發作,正好是十個小時。
和上一次一樣的是,疼痛在持續了大概十分鍾左右之後,自動消失了。
“毫無征兆嗎?”
慕敬一自言自語道。
一旁的孟知魚猶如剛從水裡撈出來的一樣,渾身都濕透了,額頭上紅了一大片,是她自己撞的。
“如果你控制不了,我就要考慮把你綁起來了,不然的話,你可能因為疼痛而產生自殘行為,就像剛才這樣。”
慕敬一拿了消毒酒精和藥棉,幫她清理著腦門上的傷口。
孟知魚呆呆地看著前方,一言不發,任由他處置。
看到她這個樣子,慕敬一有些不忍心,他丟掉手裡的一團藥棉,又拿起一團新的,蘸上消毒酒精,按在孟知魚的傷口上。
她這才皺了皺眉頭,終於有了反應。
“我不會再讓你繼續胡鬧下去了,在這個世界上,根本沒有完美的解藥。當初你來這裡,同樣沒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不也是抱著試一試的心態嗎?”
說完,慕敬一感到一絲莫名的憤怒,把自己逼到這種地步,她到底在幹什麽?
難道是想要用這種行為來博取他的同情嗎?
那麽好,恭喜她,她真的做到了!
“我還是那句話,沒有把握的解藥,我是不會給醒醒吃的……”
孟知魚收回視線,語氣是一如既往的堅決。
“你要把握,是吧?行,可以,隨便你!”
她的堅持徹底激怒了慕敬一,他隨手丟掉那**消毒酒精,憤怒地一把推開了孟知魚。
她的身上連一點點力氣都沒有了,只能軟綿綿地倒在了床上。
一行冷汗伴著熱淚,順著孟知魚的眼角滑落。
耳邊傳來了房門被狠狠摔上的聲音,連空氣都發出了一聲劇烈的震動,似乎砸在了她的心房上。
孟知魚認命地閉上了眼睛。
接下來的三天,慕敬一好像消失了,再也沒有出現過。
有人會按時送來一日三餐的飯菜,但無論孟知魚問什麽,他們都表示一概不知。
更可怕的是,她的疼痛發作間隔時間越來越短了。
一開始是十個小時,八個,六個,四個……
到後來,甚至每隔一兩個小時,就會發作一次,持續的時間也開始一點點延長,直到疼暈過去,忘記時間。
每一次醒過來,孟知魚都會發現身體有這樣或那樣的淤青和傷口,於是,她試著找來繩子,在清醒的時候,把自己綁在床上。
第四天傍晚,當孟知魚又一次從漫長的暈眩中清醒過來,才發現天已經徹底黑了,房間裡陷入了一片死寂的黑暗之中。
她伸出手,在眼前摸索了一下,似乎察覺到了什麽異樣,心頭一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