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的身體脆弱,而且眼睛已經出現了問題,受不得一點點風險。
所以,孟知魚的腦子裡冒出了一個大膽的想法——
既然當初醒醒還在她的肚子裡,那些保胎藥也是通過母體才進入了嬰兒體內,那麽不如就讓她先試試!
“你瘋了?你要是想試驗這個解藥的效果,就得繼續服用之前的藥!反正你女兒的眼睛已經看不見了,不如死馬當成活馬醫……”
慕敬一終於明白了孟知魚的意思,他不禁瞪大了雙眼,像是在看一個傻子一樣地看著她。
這女人要不是瘋了,就是一個白癡,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要面臨的是多大的危險!
“她才這麽小,眼睛就看不見了,我作為母親,怎麽可以讓她再去冒其他的風險?你也說了,這可能是解藥,也可能是毒藥,萬一吃完之後,醒醒沒了嗅覺,或者沒了聽覺,那不是雪上加霜嗎?”
孟知魚急切地追問道。
“不是沒有這種可能。”
慕敬一承認,他對醫學的確充滿熱情,但在這件事上卻不敢打包票,只能碰碰運氣罷了。
“所以,我要繼續去吃之前的保胎藥,根據我的反應,你可以適當調整解藥的配方。如果解藥對我有效,那我才敢拿給醒醒去吃!”
孟知魚不由分說地做出了這一決定。
“你知不知道,你這就是在找死?”
慕敬一的手緊緊地握著那個白色藥**,一字一句地從牙縫裡擠出來這句話。
“醒醒的眼睛要是好不了,我活著和死了又有什麽分別?起碼我已經見識過了這個世界的美好和醜陋,可她還小,還沒有親眼看一看這個世界……”
說著說著,孟知魚的聲音哽咽了。
她垂下眼睛,眼角慢慢地變得濕潤起來,連鼻頭都跟著發紅。
“哼,要是真出事了,你到時候可別賴在我的身上。之前是我派人給你下毒,但這一次不是,醜話要說在前面。”
聽了她的解釋,慕敬一的語氣緩和了不少,不過,他的態度依舊是並不支持孟知魚這麽做。
因為,在他的眼裡看來,這根本就是一筆賠本的買賣。
不,甚至根本就算不上買賣。
“如果我也跟醒醒一樣,我反而會慶幸,只有這樣,你才能對症下藥。”
想到這種可能,孟知魚愈發堅定起來。
“母女倆一起瞎了,有什麽好慶幸的。”
慕敬一忽然心生煩躁,他小聲嘟囔著,實在不能理解這種付出。
“要麽你配出解藥,讓我們母女倆一起好起來,讓這個噩夢徹底結束。要麽我就陪著我的女兒,體會她的痛苦,讓她不會太孤單。”
她平靜極了,就好像是在討論著今天的天氣一樣,輕松自然。
“你真是病得不輕!你覺得自己很偉大,是一個好母親,是不是?你到底想感動誰,你想感動我嗎?”
慕敬一丟掉手裡的東西,一把拽過孟知魚的手臂,將她拉向自己。
他冷冷地質問道,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如果你能選擇,你也不想被人拋棄,不是嗎?你怨恨梅斕,僅僅是因為在你最弱小無助的時候,她沒有拉著你的手!我不是她,我也做不出拋棄我的女兒這種事!你現在說我蠢,那你問問你自己,三十多年前,你是不是也很希望你的媽媽蠢一次,哪怕一次就好!”
孟知魚奮力地掙扎著,喊得連嗓子都啞了。
她的眼淚在半空中甩出一道弧線,最後落在了慕敬一的手背上,彷佛帶著一股灼熱的溫度,燙得他一個哆嗦。
最後,他還是把手給松開了。
孟知魚耷拉著腦袋,揉著發紅的手腕,一言不發。
兩個人誰都沒有再說話,僵持半天,慕敬一啞聲說道:“你決定好了,那就這麽做吧。但我還是要提醒你一句,服藥之後,你可能會出現各種各樣的情況,死反而是最簡單的一種,而且,我會嚴格控制劑量,肯定不會讓你死。”
不死的話,就意味著反而要承受更多的痛苦。
正如他所說,死倒是解脫了。
“我知道了。”
孟知魚低聲回答道。
不管怎麽說,她還是說服了慕敬一。
“如果她當時能夠像你一樣堅定,或許,我也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轉身的一刹那,慕敬一夢囈一般地吐出了一句話。
他說到做到,很快就將之前暗中摻在保胎藥裡的有毒成分單獨提取出來,讓孟知魚服下。
“劑量已經加大了,比你之前吃的時候要高出十倍。”
慕敬一皺著眉頭,看見孟知魚毫不猶豫地將藥片放進嘴裡,用溫水服下。
“多久能有效果?”
她著急地問道。
從他們離開中海,已經過去十多天了,半個月的時間雖然不長,但對於一個掛心孩子的母親來說,每一秒都是煎熬。
“你這麽急著去送死嗎?最快也要一周。”
慕敬一沒好氣地白了她一眼。
“能不能再快一點?我可以再吃一片。”
孟知魚提議道。
“那我就不用配製解藥了,不如給你買一塊墓地更合適一些。”
他在對面的椅子上坐下來,絲毫也沒有開玩笑的意思。
“你這個笑話講得一點都不好笑。”
她垂頭喪氣地說道,低下頭,玩著手指。
“反正閑著沒事,不如說說你的情況。你的腦子……”
慕敬一伸手指了一下自己的太陽穴,好奇地問道:“真的壞掉了?傅錦行那麽有錢,應該不至於舍不得給你看病吧?”
就在剛剛,他抽空去了一趟醫院,專程探望明銳遠。
另外,他也從明銳遠的口中得知了一些情況,其中就包括她失憶的事情。
明銳遠畢竟年輕,身體底子又好,他在醫院裡躺了幾天,如今看起來已經好多了,還時不時地戲弄護士。
慕敬一走進病房的時候,明銳遠正拉著一個護士的手,一臉嬉笑,要給人家看手相。
這可是大洋彼岸,金發碧眼的護士哪裡懂得什麽手相面相,但依舊被這個帥氣的男孩給逗得微抿嘴唇,臉頰緋紅。
靠著這張臉,這小子在醫院裡過得相當不錯。
慕敬一確定他沒事了,就狀似不經意地向明銳遠問了一些問題,看起來好像無關痛癢,其實每一個都是暗藏殺機。
明銳遠年紀雖小,可絕對是一個人精。
他早就看出了慕敬一的意圖,該說什麽,不該說什麽,拿捏妥當。
就連南岸碼頭那件事,明銳遠都只是挑了一些無關痛癢的部分,將慕敬一給糊弄過去了。
所以,他自然也知道了孟知魚之所以失憶,忘記了自己就是何斯迦這件事,其實和明銳遠大有關系。
“如果只是一次失憶,應該還能治得好,但現在是兩次,大腦的同一個區域受到反覆傷害,醫生說了,我能保持現在這個狀態,已經是很大的福氣了。說不定,哪天一醒過來就變成癡呆,也不是完全沒有可能。”
孟知魚表情悻悻地說道。
不過,看她的樣子,似乎對此也並不害怕。
關於她第一次失憶的經過,慕敬一早有耳聞。
畢竟,她和傅錦行的婚姻生活,受關注程度可一點兒不比那些明星藝人的低,甚至更勝一籌。
“人家失憶,總會發生一點浪漫唯美的愛情故事。你倒好,失憶一次,就多一個孩子。”
慕敬一撇了撇嘴,挖苦道。
“那又怎麽樣?”
孟知魚攤攤手,又聳聳肩,反而有一絲驕傲:“畢竟我還是沒有把我的孩子給弄丟呀。”
一聽這話,慕敬一的目光又沉了沉,那雙漂亮的眼睛裡明顯黯淡了許多。
他長得更像明達,除了眼睛,像極了梅斕。
“你要是能做到別總是這麽牙尖嘴利,說話傷人,或許我會大發善心,幫幫你。”
很快,慕敬一恢復了常色,甚至有些幸災樂禍地說道。
“你?!呵呵……”
孟知魚冷笑了兩聲,雖然她什麽都沒說,但意思已經很明顯了,就是根本不相信他有這個能力。
“你以為,我只有這麽一家實驗室嗎?這只是我用來排遣無聊的小玩意兒而已,我的錢有一大部分都投資到了生化和醫學領域……算了,和你說這些,你也聽不懂。”
慕敬一搖搖頭,露出一副對牛彈琴的表情。
“你的意思是……我有可能找回我的記憶?不管是第一次失憶的,還是第二次失憶的?”
孟知魚也懵了,有些難以置信地看著他。
一直以來,她在人前都做出一副無所謂的姿態,甚至總是念叨著,就算想不起來又能怎麽樣?日子還不是要這麽過。
但事實上,又怎麽會有人真的不在乎呢?
人活著, 總要知道自己從何處來,往何處去。
“不排除這種可能,前提是,你要聽我的話,不要跟我頂著來。”
慕敬一趁機說道。
“那也要看看是什麽情況……”
不等孟知魚把話說完,她眉頭一皺,臉上忽然露出了極為痛苦的神色,雙手用力按著小腹,上半身蜷曲起來。
“你怎麽了?”
他驚詫地看著面前的女人,發現不過幾秒鍾的時間,孟知魚的一張臉已經慘白到了極致,就連鬢角處都開始冒出冷汗。
“你給我吃的是什麽啊……啊!好痛……”
她連腰都直不起來了,斷斷續續地從嘴裡擠出來一句話,同時忍不住用一種懷疑的眼神去看著慕敬一。
這家夥該不會是趁機要了自己的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