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大秦將魂歌
“大梁人有血有肉,家裡有嬌妻幼子,老父老母,可鄭國先生有沒有想過,我秦軍將士的身後,又何嘗沒有父母兄弟······”
王賁的手指不斷的抖動,身上爆發出令人可懼的殺氣,嚇得鄭國有些不知所措。
他沒有想到,帶兵的將領,一旦發起怒來,是這樣的恐怕。
天子一怒,流血漂櫓。但將軍一怒,一個城池的人可就遭殃了。
王賁的壓力太大了。
蒙恬暗中歎了一口氣。
王賁不會取得王翦那樣的成就,但仍然不失為一個優秀的將領。士兵眼中的優秀將領,會把士兵的切身利益放在心上,而不會為了虛無的名聲,去為敵人做過多的考慮。
王賁的話沒有說錯,要想減少秦軍的傷亡,就得選擇最為簡單有效的攻城方式。
大梁城的地理位置,天然的就適合成為水攻的經典戰例。
“鄭國先生說大梁城內的黔首無辜,我可不能讚同。”
蒙恬伸出雙手,重新展開有些凌亂的地圖,緩緩開口說道。
“這是為何?”
王賁、鄭國兩人異口同聲,都詫異的看著蒙恬。
王賁原以為蒙恬會站在鄭國一邊,暗中反對他水攻大梁的計劃。
蒙氏一族的將領,自蒙驁帶兵開始,就不讚同大造殺戮。蒙恬駐守邯鄲的時候,親自捕捉了無端斬首邯鄲居民的桓齕,惹得不少秦軍將領非常不滿。
正因為有這樣的經歷,王賁才不願意與蒙恬一同帶兵。可不知為何,嬴政卻派了蒙恬前來協助他,而把李信派到了南郡。
鄭國則顯得有些好奇,蒙恬這位快速崛起的年輕將領,會有什麽樣的說辭。
大梁城內,那麽多的老弱婦幼,水攻之下,難免不會殃及池魚,還有誰比他們更加無辜呢?
想到這裡,鄭國心裡心緒百轉,想著怎麽開口反駁蒙恬。
“戰爭,不僅僅是兩軍的對抗,而是兩個國家整體國民的對抗。”
研究戰國時期的戰爭,結合法家的變法,蒙恬驚訝的發現,早在戰國時期,中國就進入了總體戰的時代。
“大梁城上,魏軍士兵在戰鬥。城內,老人在修補鎧甲,婦女在製作軍衣,殘缺的人則在訓練黔首,準備與我軍戰鬥到底。我軍不是在與魏軍戰鬥,而是在與大梁城內的魏人在戰鬥。”
法家之士建立起來的軍事動員體制,將所有的人都囊括在內。戰爭,早已不是春秋時期貴族之間的遊戲。戰國時期,平民更深的卷入了國與國之間的戰爭。
七大戰國,能夠屹立不倒這麽多年,正是建立了這種舉國動員的體制。魏國與秦國沒有什麽不同,只有程度上的差別而已。
“不錯,如果沒有大梁城內黔首的支持,我軍早已攻進了大梁城內。”
兵臨大梁城下後,趁著魏軍驚慌之際,王賁揮軍急攻。只不過,秦軍攻城準備不足,魏國及時動員城內黔首上城支援,斷絕了王賁一鼓作氣攻下大梁的念頭。
戰國時期,烏風極盛,大梁城內,習武的黔首不少。不像後世,匆忙上陣的普通百姓,一個個手無縛雞之力,手裡連菜刀都沒有一把。
“可他們畢竟沒有提劍與秦軍對抗?”
鄭國定居秦國多年,親眼見識了秦人的戰爭熱情。年輕人從軍,婦女老人在家耕種,小孩子長到七歲的時候,就開始學劍,渴望著上陣殺敵。
秦軍遠征在外,向前線輸送糧食的人,卻是貨真價值的秦國黔首。
“戰爭之下,沒有無辜,只有自然選擇。”
蒙恬搖了搖頭,不得不認同古代兵家所說的至理名言。
戰爭不可謂不殘酷,但戰爭卻鍛造了強大的國家。古往今來,不少人憐憫犧牲在戰爭中的無辜民眾,但同樣是這些人,卻不介意為武功赫赫的君王大唱讚歌。
“鄭國先生,你憂心黔首的心情,我能夠理解,可作為領兵的將領,得為麾下的將士考慮,不可白白犧牲他們的性命。”
若是為了所謂的仁德,無端損害士兵們的利益,誰還願意跟著這樣的將軍打仗。
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對於將領來說,麾下的將士,才是決定將領命運的水流。
“少上造,你看這樣如何?我軍派人到城下喊話,呼籲大梁城內的黔首,主動離開大梁。三月之後,我軍就正式水攻大梁。”
“派人前去喊話?”
王賁低沉著聲音,不滿的盯著蒙恬。
他特意上書,要求鄭國秘密前來大梁城下,不就是擔心魏國知曉後,有針對性的進行防范。
或者,派出刺客刺殺鄭國。
“水攻大梁,這麽浩大的攻城,無法做到完全保密,不如堂堂正正,擺在魏人的眼皮子底下進行。”
王賁跟著王翦學習用兵,傳承了王翦一貫的謹慎。只是大梁城下的秦軍,佔了絕大的優勢,只有主將不犯愚蠢的錯誤,魏國根本沒有翻盤的可能。
嬴政派了頓弱前往齊國遊說齊王,傳回來明確的消息,齊國國內,消極備戰,沒有做好任何戰爭的準備。
楚國感受到了危機,積極發兵,可面對李信與麴騰坐鎮的南郡,少不得損兵折將。
南郡入秦五十多年了,這裡的人,習慣了秦國的生活,不會輕易響應楚人的拉攏。
“堂堂正正嗎?”
王賁暗中輕笑,差點就嘲笑蒙恬為宋襄公。
自兵不厭詐的思想得到普遍認可以來,中國的戰爭,再也沒有了宋襄公那樣堂堂正正的愚蠢行為。
“嗯?”
坐在王賁右手邊的辛勝,突然伸出腿,踢了踢王賁的膝蓋。
王賁的眼光,不經意間的瞟了辛勝一眼,卻見辛勝仍然撫摸著胡須,仿佛什麽也沒有發生。
案桌擋住了蒙恬的視線,蒙恬並沒有發現辛勝的小動作。
王賁沒有正面回應蒙恬,而是看向了有些發呆的鄭國。
眼下,只有鄭國能幫助他實現水攻大梁的構想,他可不想鄭國暗中給他使絆子。智伯水攻晉陽,反為水所噬,王賁可不想成為後世的笑話。王賁吸了一口氣,壓下心中的不滿,沉聲問道:
“那鄭國先生還有什麽可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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