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野崎義昌身上挪過目光的佐兵衛感覺到長谷川秀一神色有異，於是對小野崎義昌說道:“義昌大人，你先回去準備書信，我和長谷川大人在此商議，書信明日交給長谷川大人即可！”

從興奮和激動中回過神來的小野崎義昌對著長谷川秀一和佐兵衛點了點頭，隨即整理了一下衣裝和表情，快步走出彌漫著酒香的屋子。

長谷川秀一在小野崎義昌走後，清咳一聲對做面色凝重地對佐兵衛說:“佐兵衛，你怎麽這麽輕易就答應了他的請求，你難道看不出來，他只是在試探我等?”

佐兵衛看著面有慍色的長谷川秀一，搖了搖頭說道:“秀一大人，我自然可以看出他在試探我等，但西國的小大名對本家來說不過是苔蘚之疾，西國毛利則是一把尚未出鞘的劍，武田家確是本家的心腹之患，而繼續向武田施壓甚至重創武田，對本家來說才是最有利的！”

見長谷川秀一稍有疑色，佐兵衛繼續說道:“如今本家周邊的形勢，想必秀一大人心中有數，我就不再多言，西國的大名雖然對本家虎視眈眈，卻一時間難以成勢，毛利雖然叫囂著支持足利義昭，但是從毛利家領內上洛或侵入本家領地，不僅要掃蕩路上依附或支持本家的勢力，還要提防九州大友家趁虛而入，此事並非一時可以完成的，所以即使毛利家下定決心與本家一戰，那也需要毛利家準備一段時間。”

長谷川秀一聽後點了點頭，目光看向佐兵衛，眼中少了些憤懣多了些期待。

佐兵衛見此心中微微松了一口氣，隨後又繼續說道:“夾在本家和毛利家之間的諸國大名，除了本身就有糾葛外，依附本家還是毛利家都是一個難以抉擇的問題，雖然現在他們看著氣勢洶湧，卻是不敢跨過雷池一步，豈敢大舉侵入本家領內;而有光秀大人和長秀大人以及諸位本家棟梁坐鎮五畿，雖還有石山本願寺之流，但是他們也難以對本家形成實質性的威脅。”

言畢佐兵衛看向長谷川秀一，只見長谷川秀一已經陷入沉思。

佐兵衛等了幾息，待長谷川秀一對自己點頭之後，對長谷川秀一繼續說道:“武田家自信玄公以來，一直意圖上洛彰示自己源氏血脈的武力，而武田勝賴此人接任以來，對本家的攻勢甚於其父;不僅侵入東美濃地區，還繼續侵入遠江意圖繼承其父的遺志，擊潰本家實現上洛。若說毛利家是本家日後掃平西國的大敵，那麽武田家便是本家如今的心腹大患。如今武田家在牧之原之戰中沒有佔到便宜，卻為傷到筋骨，修整一段時間後，武田勝賴便可召集更多的軍勢隨自己出陣，到時候所謂的議和又能阻擋些什麽呢?”

長谷川秀一聞言愣了一下，隨後說道:“但是本家與武田家未必能一戰決出勝負，持續的戰鬥只會讓兩家兩敗俱傷;再者武田家還有北條家為聯盟，兩家皆是坐擁數國的大大名，本家雖有三河殿為盟，但是三河殿一直在抵禦武田家的侵入，已經無力在征集更多的軍勢來協助本家了！若是雙方盲目開戰，最後對本家來說確是不利啊！”

佐兵衛聽後拿起一旁的清酒，小酌幾杯後，對看著自己的長谷川秀一說道:“再者，北陸方面的柴田修理亮大人已經和上杉軍壓製加賀和越中的由武田信玄暗中扶植的一向宗和兩國的國人眾勢力;若是將兩國的敵對勢力徹底平底，兩家便失去了共同的敵人，到時候以“大義”標榜自己的信謙公，極有可能對驅逐了將軍的本家發起戰爭;而佐竹家正是上杉家在關東一直扶持的勢力，本家完全可以借助幫助佐竹家，讓佐竹家從中牽線緩和本家和上杉家的關系，甚至繼續維持同盟共擊武田家。”

長谷川秀一聽後再次陷入了沉思，佐兵衛見狀也沒有再出言，而是坐回自己原來的位置，將面前沒有吃完的烤魚就著清酒吃完。

屋中再次陷入了寧靜，佐兵衛雖然沒有再繼續說下去，目光卻依舊停留在長谷川秀一的身上。在詭異的寧靜中，佐兵衛甚至聽到了蠟燭燃燒時燭心滋滋作響的聲音，以及屋外夜風吹拂火把的嗤嗤聲。

屋外的家臣在火把的照耀下，面色顯得異常紅潤，伏羽明次郎按著腰間的佩刀，雖然背對著屋子，耳朵卻是詳細地關注著屋中的動靜。一旁的山下新助和長谷川秀一的家臣也是各自心懷不安，早已離去的小野崎義昌在席間的失禮之舉，讓眾人心中都憋著一口氣不敢放。這不是對小野崎義昌失禮的憤懣， 而是對作為佐竹使者的小野崎義昌失態的恐懼，究竟是怎麽嚴重的情況，才讓小野崎義昌如此失態，不惜激怒主公，也要在宴席上直接將主公逼上台前。

一人獨飲的佐兵衛感覺過了許久，抬頭去看長谷川秀一，卻發現長谷川秀一還在雙手環抱低著頭沉思。

“也許並沒有過太久吧！”有些微醺的佐兵衛心中暗道。

看著面前沉默不語的長谷川秀一，佐兵衛心中的忐忑已經無法壓製，畢竟若是長谷川秀一都無法說服，那又怎麽去說服織田信長呢?而自己的建議若是被采納，則將會讓原本就脫軌的巨輪方向再次改變。

佐兵衛漸漸也陷入沉思，於是屋中更加安靜了。此時躲避了許久的月光也散在屋中，佐兵衛眼睛盯著面前杯中的清酒，小小的酒杯中竟有泛起凜冽的波光。思緒飛舞的佐兵衛看著杯中的激蕩，忽然間心中有了些感觸，於是拿起酒杯一飲而盡。

將杯中波光吞沒後，佐兵衛眼睛看向散在地上月光。此時屋中響起一聲長歎，佐兵衛尋音望去只見長谷川秀一抬頭說道:“佐兵衛此番好意，我便收下來，明日我便隨佐兵衛一同拜見主公，我也會盡力協助佐兵衛說服主公！”

佐兵衛聞言起身對著長谷川秀一行禮道:“秀一大人，此番多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