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戰排,師長決定成立一支特戰排。就讓黃曉偉擔任排長。
這個戰士有頭腦,有技術,是個特種作戰的好手。師長到底是師長,久經戰火歷練的一雙火眼金睛,什麽妖怪都逃不過去。
他一眼看出,黃曉偉有特種作戰的天分。
隻是師長不知道,黃曉偉那不是天分,是勤奮。黃曉偉是在特種偵察連七百多個日日夜夜,在練兵場上摸爬滾打,刻苦訓練,嚴格按照現代特種作戰教程的規范要領,練出的一身特種作戰的本領。
就這,還幾次差點被鬼子取了性命。
師長知道黃曉偉還是嫩了點,但是師長相信,在抗戰這個血淋淋的課堂上,他很快會成熟起來。
代理團長王近山知道黃曉偉這段時間腦子受了震蕩,還沒有完全恢復過來,所以他給了黃曉偉兩天假,讓他在班裡休息兩天,再到團裡報到。
黃曉偉不知道睡了多久才醒來。
他看見班裡的戰友都不見了,他知道他們訓練去了。
黃曉偉看到陳鐵給他留的早飯,兩個摻了菜葉的窩窩團。
真的窩窩團,真沒有見過,黃曉偉覺得有點好奇,從來沒有見過這個玩意。
昨天打仗,部隊吃的是好的,白面饅頭。
不過說是白面饅頭,其實黃曉偉看到還是覺得黑乎乎的。
可今天黃曉偉才知道什麽叫做真正的黑乎乎了。真心吃不下去。雖然聽說抗戰的日子不好過,但是黃曉偉真心想不到這個不好過是這麽不好過。昨天打仗,吃東西真沒在意,但是還是感覺糙,糙喉嚨。不過跟今天這個窩窩團比,那就是人間美味。
今天這窩窩團,黃曉偉一口咬下去,我勒個去,馬上就一口噴了出來。
天啦,什麽味道?憑良心講,黃曉偉不是一個吃不了苦的人。可這實在不是苦,是沒法吃。
一股黃曉偉從來沒有發現過這世界上有的,無法言傳的古怪難聞的,沁人心脾的令人五髒六腑都想嘔出來的怪味道,讓黃曉偉欲哭無淚。
忽然,一道記憶之門把黃曉偉帶回到四年之前。當時正在部隊服役的黃曉偉休息時去夥房幫忙,被安排燒豬食,就是炊事班用來喂豬的豬食。對,就是這個味兒。
粗雜的谷物與雜菜葉混合蒸煮之後的味道。
八路軍就吃這個?吃這個打鬼子?黃曉偉震驚了。
既然想乾下去,就得吃。看著窩頭黃曉偉急的汗都出來了。可這身上一熱,我天,就一下子又癢癢起來了。黃曉偉記起來了,虱子。差點把這玩意兒給忘了。這把黃曉偉給癢的,不要不要的。
忽然,就是忽然一下,真不好意思說出口,一個可恥的念頭湧上來黃曉偉的腦海:回家。
真的,不知怎麽了,就“回家”這兩個字,一下就常駐腦海,還似乎有點不想離開的意思。
黃曉偉似乎有點還控制不住這個小想法了。
唉,黃曉偉,你怎啦,昨天你還說真心想為國家做點事,還決心同苦難的國家、民族站在一起,與不幸的同胞兄弟姐妹共赴國難。現在你就要做逃兵?你就說你不是怕鬼子,你是實在害怕虱子,怕吃窩窩團?你就逃跑了?你骨氣了,黃曉偉。
I真是服了U。
黃曉偉,你不能被虱子和窩窩團打敗了呀,你不能被虱子和窩窩團給整成了逃兵了呀。
黃曉偉定了定神,決心拚了。虱子,我且給你咬著,我忍。窩頭,我先來解決你。
黃曉偉拿著窩窩頭,四下看看。還好,沒人。
我天,要是讓別人看到自己把早飯吐掉,自己在別人心目中成啥了?黃曉偉知道,就這窩窩團,在一般老百姓家中都是寶貝。自己竟然把窩窩團給吐了,最起碼要被人看成腦子的病還沒好。
怎麽辦,真心吃不下去。比壓縮餅乾還難吃,不,不能這麽說。此時此刻,壓縮餅乾對於黃曉偉來說,就是人間至味。就是夢想。的確是。夢想。別做夢了啊,黃曉偉,醒醒吧,壓縮餅乾,跟鬼子要去。現在,你的首要任務是乾掉這兩個黑家夥。
黃曉偉看到旁邊還有一小塊鹹菜,先來口吧。
又被震驚到了。
沒想到,這個小小的鹹菜,竟然有這麽大威力。一口,就一口,鹹的黃曉偉完全連腦袋都麻了。
也好,就著這個鹹勁兒,黃曉偉把窩頭塞嘴裡,這一次,有了思想準備,又有鹹破天的鹹菜在嘴裡,這一口窩頭,黃曉偉吃下去了。
吃完窩頭,黃曉偉像打完了一個戰役,憋得一頭大汗。嘴裡還鹹的慌。想喝點水。
他跑到房東的門口問了聲,“大娘在嗎?”黃曉偉知道房東是一位四十多歲的大娘。
“在哩,”大娘的聲音很響,“是小黃呀,你起來啦,可累壞了吧。”大娘丟開手裡正紡著的線,走了過來,“吃了嗎?”
“吃過了大娘,我想喝點水。”
“喝水呀,”大娘指著院子裡的大水缸,“缸裡有,敞開了喝吧。”
震驚了,再度震驚,就喝缸裡的水?
黃曉偉一臉蒙圈,嘴裡還熱情洋溢,“謝謝呀,大娘。“
黃曉偉拿起飄在缸裡的瓢,看了看,這就是傳說中的瓢呀。就是劈開的半個葫蘆娃。
黃曉偉用大瓢舀了半瓢水,還好,這水裡還沒啥特別,就是消毒粉的味道有些重。
咦,消毒粉?水裡放了消毒粉?
是的,真的放了消毒粉。黃曉偉想起來,的確看過記載,八路軍的消毒衛生工作做的是很好的。 每個連的衛生員除了給傷員提供急救之外,還負責連裡的衛生消毒。
應當是衛生員放的消毒粉。
黃曉偉飽受驚嚇的小心髒稍稍放松了一點。
喝完水,他看見水缸裡的水不多了,就想幫大娘挑點水。
幫老百姓挑水,這不也是八路軍幫助老百姓做事的標準橋段嗎,這會兒這麽做正合適。
隻是黃曉偉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挑起來。
從小到大,黃曉偉從來沒有挑過水。不僅黃曉偉沒有挑過水,他都不認識一個會挑水的人。
他在院子裡找了一圈,也沒有看見水桶。
“大娘,水桶在哪裡?”黃曉偉問大娘。
“不用你挑水,小黃。“大娘在屋裡一邊紡線一邊說,”糞桶你大爺拿去挑糞去了。”
黃曉偉以為大娘沒有聽清,他走到大娘的門口對著大娘說,“大娘,不是糞桶,是水桶,我給您挑水。”
“小黃呀,大娘家可窮,可不比富裕戶,還能分水桶呀糞桶呀,大娘家就這一副桶。”大娘笑眯眯地看著黃曉偉,她可稀罕這孩子。這可是個英雄呀,心眼還好,傷還沒好,就惦記給自己挑水,“你歇著吧,養好傷比啥都強。”
黃曉偉這回聽清了,聽得清清楚楚。
他覺得他的五髒六腑又開始翻騰,似乎肚子裡的東西全都想傾瀉而出。忍,一定得忍住。黃曉偉憋得臉色蠟黃,冷汗滲滿了額頭。他無聲地走回自己住的小屋。
大娘看著默默離去的黃曉偉,歎了口氣,“唉,多好的孩子呀,可惜腦袋受了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