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老將軍駕到了，保衛科那位高乾事給開地車，前面還有輛帶警燈的警備車開道。

　　過去，八部巡撫出行，鳴鑼開道，大概就是這陣勢。

　　老將軍的級別在那兒擺著，不擺譜還不行。

　　理易科長找了五個去年特招的兵，跟林希山站在了一起。兩個文藝兵，三個體育特長生，兩個打乒乓球地，一個打排球的。

　　都是男地。

　　六個人相隔二十公分並排站著。

　　那三個給理老將軍收拾房間的女服務生，笑眉笑眼地看著六個男生，六個男生站姿都不錯，抬頭挺胸，意氣昂揚。

　　理老將軍下了車，跟檢閱部隊一樣，從六個人跟前走了一趟。

　　“一二三，報數！”理老將軍在隊尾的位置，下了一個響亮的口令。

　　最高的打排球的高個子，報1，到了林希山，林希山也有樣學樣地報了一個4，等排尾的那位吹小號的報了6，理老將軍又下了一個口令:“第4名，小林子，向前一步走！”。

　　站在一旁的肖乾事和高乾事，趕緊給理老將軍鼓掌。那位很有胸懷的女領班，也領著一幫服務生，跟著鼓掌。

　　林希山出列，朝自己的貴人深深地鞠了一躬。

　　女領班撇了一下嘴，“小林子，怎麽不給首長打敬禮。”

　　什麽，你也喊我小林子，你這姑娘，我又不是當兵地，我哪會打敬禮。就算要打敬禮，也要學得象模象樣地才行。

　　理老將軍說了一句，“現在不用，等今年秋天，穿上軍裝，學會三大步伐了，再給我打個敬禮。”

　　今年秋天當兵?這就安排上了?

　　理科長從餐廳裡出來，朝林希山喊了一聲:“小林，來，吃飯。”

　　一大桌子的菜，分餐製，跟西方那西餐似地，卻不是西餐，是地道的魯菜，以大魚大肉為主。

　　還有生猛海鮮。

　　酒，是臨水的老白乾子。

　　理老將軍最喜歡喝臨水白酒廠出的白灑。

　　釀酒的山泉水，水質好，釀出來的酒勁道。

　　吃著豐盛的大餐，理老將軍問了很多林希山練書法的事兒，聽到雨潭鎮的村子，晚上還要照煤油燈，理老將軍罵了一句粗口:“這些狗娘養地，國家下發了那麽多錢，都花哪兒去了！”

　　林希山心裡話:連十二中那麽個破學校，那校長還擺譜，臨水縣那幫官面兒上的人，一下鄉，那陣勢，比您老人家的譜兒擺得還大。

　　“小易，等哪天有時間兒，你跟你哥說一聲，叫上你姐，一起回臨水看看，你可別忘了，你是臨水韓格莊張大地，人不能忘本，不能忘了生你養你的地方。”

　　理老將軍罵完娘，酒興不減，喝了一整瓶臨水老白乾。

　　“小林子的事兒，你走流程，特招，不要佔他們臨水縣秋季招兵的名額，抓緊把他的書法送到軍區，先不要跟他們說，是我推薦地。”

　　理老將軍是講規矩地。

　　雖然要把林希山特招進部隊，可又不會格外開恩，該走的程序還是要走。

　　林希山在慶台警備區住了三天。跟高乾事陪著理老將軍去海邊釣了半天魚，又坐船去了東佛島，在八神將廟上了香，吃了一頓漁家飯。

　　理老將軍好象在參研一家道法。

　　林希山不懂，只是跟著看和聽。

　　“書法是道，看懂了，能看出人品，能看出抱負，你性格裡有鋒茫，是好事兒，可要時時記著，不要鋒茫畢露，要懂得讓，懂得忍。

”　　理老將軍提點林希山，當然是為了那四個字:必成大器。

　　這就栽培上了。

　　軍隊裡邊，派系至關重要。跟著誰，自然而然地就有了誰的行事風格。

　　林希山用不了多久，就會多一句口頭語:這些狗娘養地。

　　……

　　回家。

　　林希山自己買了回臨水的火車票，理科長要掏錢，林希山可不敢。等秋天穿上軍裝，理科長就是自己的頂頭上司，要是連這點兒眼力勁兒沒有，那在部隊裡還能混出什麽名堂。

　　火車到了臨水車站，林希山下了火車，從車站出來，竟然還有人接站。

　　林鍾緯。

　　這家夥急得跟什麽似地，一看見林希山，就緊著招手。

　　“希山，時位之移人也，我怎麽覺著你現在派頭大了呢，我聽人說，你成了將軍家的乘龍快婿了。”林鍾緯傳葛向軍傳出來的八卦。

　　“誰又胡咧咧。”林希山哈哈一笑，“以後，我罩著你，今年秋天，你乾脆當兵算了。”

　　“中，誰要是敢攔著我，不讓我當兵，我造他八輩祖宗。”林鍾緯這打蛇隨棍上的功夫見長。

　　“沐語喧打聽你的事兒，說是今晚上要請你吃飯。”林鍾緯興奮地小臉兒通紅，不過，他沒忘了那位轉學的沐語喧托他的事兒。

　　“沐語喧是個好姑娘。”林希山挺那個地來了一句。

　　“你小子豔福不淺，聞磊從省城回來，就問我，你到慶台到底是幹什麽，我跟她說，找人打架，林希山要廢了黑猿常。”

　　“你知道聞磊說什麽，她說，你胡扯，林希山要是那麽不長進，我朗姨就白關心他了。”

　　林希山沒說話。

　　“朗梅老師，她在國外，不知道，會不會也象在學校一樣，連走個路都有人模仿，沒有朗老師給咱上歷史課，我歷史書，連翻也懶得翻。”

　　林鍾緯這是又遞那樣的話。

　　“我先去把我寫的那張紙條拿回來，順便得謝謝人家。”林希山在慶台買了不少好東西，他給唐傲學那親戚準備了兩瓶高級麥乳精，這個得有。家裡遇到急事了，人家在城裡住地，能救急，人情不能給涼了。

　　林鍾緯提前在鎮上修車鋪借好了一輛摩托，這兩天就一直練著呢，他要騎著摩托帶著林希山在學校裡晃蕩一圈兒。

　　麻批地，黑猿常亂搞，還打林希山耳光。

　　得找回面子。

　　“看看，咱這摩托，絕對威風，絕對讓黑猿常目瞪口呆，大亂方寸。”林鍾緯舞舞匝匝地在火車站的廣場了小溜了一圈兒，“來，上來，咱們衣錦還鄉。”

　　“別炸乎了，學校咱就不去了，黑猿常那點兒事兒，屁大點兒的事兒，咱先回我家。”林希山跨上了摩托。

　　林鍾緯猛踩油門，摩托呼地一下竄出去了，這家夥就跟社會上的混混似地，還敞開了衣襟。

　　一輛疾馳的摩托，一對剛長成的青年，真的就開始劃時代了。這一天，大概是88年夏季最末的一天。

　　藍天白雲，酷暑褪盡，宜人的秋季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