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傲學家那台老黑白電視，又在放《大俠霍元甲》了。這可是夠過癮了，看完了日本人的《血疑》，又看國人的熱血。

　　不過，這熱血是港台那邊的人給燃起來地。

　　一幫下了學的初中生，看完了熱血電視劇，學著港台腔哼著，昏睡捌年拐人漸已醒，孩子這是你的加，一會兒霍元甲一會兒陳真地，都唱串了。

　　二哥關了商店的門，到西屋的院子裡乘涼，看到照著煤油燈苦學的弟弟，眨麽著眼，突然地有了那麽一些古人挑燈的感觸。

　　老林家是該出個人了。要是都在這窮山溝裡混一輩子，就太沒出息了。

　　“三弟，加油！”二哥罕見地用了港台的鼓勵方式鼓勵林希山。

　　林希山嗯了一聲。

　　……

　　第二天上學，第一節和第二節，都是數學。本來，第二節是語文，可汪校長還沒找著高二語文的代理老師。高一的語文老師怕講不出潭老師的水平，沒敢接這活兒。

　　語文課就先調成數學了。

　　田老師可高興了。

　　尤其是林希山的數學作業，簡直就是范本。這可是比一般的學生多了三倍的量，還寫得這麽賞心悅目。

　　田老師都可以當語文老師了，誇一個學生的作業誇出了極雅的成語。

　　“你們都好好看看林希山同學的作業，你們想過沒有，不積跬步，無以至千裡，不積小流，無以成江海……”

　　又來了，勸學篇。

　　葛向軍和幾個城市學生暗暗呲鼻子，你老太太怎麽不把林希山當兒子，或者當乘龍快婿，要好是成一家人，胳膊肘使勁兒往裡拐。

　　不帶這麽偏心地，林老爺給你用紅筆做作業那茬，心裡就一點兒沒芥蒂，就沒點兒螃蟹橫腿非蛇蟮之穴不能寄居的忌諱。

　　葛向軍開始搬文弄典，要用大雅的辭藻壓一壓林希山。

　　不能讓這小子出盡風頭。

　　那位初建尚又開始躁動，這什麽話兒說地，校長和老師都一邊倒了，要是讓林希山風頭出盡，那誰，校花的注意力不全都投到林希山這小子身上了。

　　校花聞磊引起的轟動遠不止二班這些小男子。高三有個轉學生，就那位種子公司經理的兒子，這貨平日裡的吃喝營養滿滿，荷爾蒙爆棚，下了課，特意到二班這邊兒曬優越感。

　　穿了社會上混潮流的那喇叭褲，上身的短袖也拉風，幾乎要跟女生的花短袖撞衫。確實潮，這麽個穿法在臨水縣縣城也牛得一批。

　　話說，他那精擅於投機的爹，手裡確實存錢，打扮十個兒子，錢也不緊巴。人家財大氣就粗，直接跟縣裡的頭頭們稱兄道弟，看人都是鼻孔一直朝上地牛。

　　張氏經理之第三子張全來，底氣相當足地想進二班坐坐。

　　卻被初建尚和葛向軍擋住了。

　　你啥品種，就想硬來。

　　聞磊拿了幾本書，正跟林希山說著呢。聞磊說:這幾本書是你朗老師特意留給你地，你抽空就看看，要是看不懂，就給朗老師寫信。

　　朗老師留給林希山的書，不關乎考大學，是那種偏向文學理論的東西，比如，《詩歌論》什麽地。《詩歌論》這書，有些孩子可能一輩子都不會接觸。還有幾本，是關於愛情地。朗老師就是被希山同學的愛情論驚著了，直接驚震到心裡，所以心才會蹦蹦跳，然後就情根深種，一發不可收拾。

　　連朗梅自己都感覺不可思議。

　　林氏早期之愛之理論有四個字的定義:不可理喻。

　　“不可理喻，你若是真心想要跟一個女子相守，無論她是美是醜，她要你死，你就去死，而且死得毫不猶疑，這才是真正地不可理喻之愛情。”

　　林希山這話是說給那位臨水縣種子公司張經理三兒子聽地。

　　聞磊卻奇了怪了。

　　林奇怪——聞磊覺得林希山就是很奇怪，怎麽一向冷顏的朗姨會對林奇怪另眼相看，心有千千結地念叨他。

　　不可以常理論，不可理喻。

　　張全來沒討著好，還被人嘲諷了，敗興而去。

　　初建尚朝林希山豎了大拇指，“你行！”

　　林鍾緯打蛇隨棍上，說:“然也。”

　　聞磊搖頭，“你們幾個真無聊。”

　　林希山顧不上無聊，得重新寫化學作業，化學老師提前讓課代表把化學作業拿回來了，放在最上面的就是林希山地。

　　要想考上個好大學，光自己努力還不夠，還要辛勤的園丁們不斷地澆灌，通俗一點兒說，是題海戰術。

　　但願希山同學的學習成績，以自己的方法加題海，提高地越來越茁壯。

　　下午上完兩節自習，希山同學被汪校長叫到了禮堂。

　　試音，領唱。

　　汪倫校長把女生的領唱定成了聞磊，男生麽，差不多就是林希山了。

　　看著一臉蒙的林希山，汪倫校長說了一句，“先聽聽女同學的歌，長長見識。”

　　聞磊用磁帶伴奏唱了兩個歌，《媽媽的吻》和《信天遊》。

　　最時興的程某和朱某某唱得特有味道的氣聲唱法。

　　唱得確實好聽。

　　最那個地是，有伴奏。

　　林希山是真長見識了。這了不得，這跟電視上的歌星一樣了，用那話說，聞磊同學是被主持耽誤了的歌星。

　　如果不是——不是老天弄人——不說了，天意難測，天有不測風雲，提前劇透，會被寄刀片地。

　　人還是活得平凡一些，才好。

　　聽完了歌， 林希山開始無伴奏演唱了。

　　首先，不管是C調還是E調還是F調，感情一定要飽滿，一定不能45度的陰鬱。

　　——玉山白雪飄零，燃燒少年的心，使真情熔化成音符，傾訴遙遠的祝福……

　　——輕輕敲醒沉睡的心靈，慢慢張開你的眼睛，看看忙碌的世界，是否依然——

　　——抬頭尋找天空的翅膀！

　　——無情的戰火依然存在的消息！

　　坐在下面的田老師聽得都掉眼淚了。聞磊再一次覺得林希山是貨真價實的怪物，這個怪物唱歌有自己的音調，完全不尊重音樂規律。

　　汪倫校長忘了這是選領唱了，又讓林希山唱了《東方之珠》。

　　這個歌是汪倫校長的最愛，他想聽聽林希山怎麽演繹這個歌子。

　　小河彎彎，向東流，流到香江去看一看，東方之珠，我的愛人，你的風采是否浪漫依然……

　　讓海風吹拂了五千年，每一滴淚珠仿佛都說出你的尊嚴。

　　聲音打開，悠遠，腹腔共鳴，胸腔共鳴，感情特別特別特別地飽滿。那位學妹服了，真心服。

　　林希山就是林希山，唱不過他。

　　汪校長聽楞了，林希山這歌裡，怎麽還有憤怒。好象就是那句讓海風吹拂了五千年，那味道是五千年的憤怒的味道。

　　五千年的憤怒，這是要穿越的節奏。

　　沒穿越，林希山唱歌就是有這勁兒，完全不能用正常的音軌規束。

　　聲音辯識度超高超厲害。

　　就這勁兒，那確定了，領唱就是林希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