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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生活難言默言》第20章 那年夏天
  夏天到了,第三個年頭過去。

  你會不會有和父母的爭吵?會不會在某些時刻,必須在兩者之間擇一而選?

  熙兒的家裡從來就不太平。

  母親的前二十年,前面說了,是嬌生慣養的獨生女;父親的前二十多年,談大伯的時候也談及了,爺爺奶奶去世的早,曾幾何時,父親也是家大業大,自爺爺奶奶去世,家裡兄弟姐妹又多,也漸漸變得貧窮。

  爺爺,在那個年代,是縣長眼前的紅人,卻吃了沒文化和性子過直的虧,最終也沒謀得個一官半職。熙兒只是後來聽母親說過,很久以前,父親家裡還彈棉花。很賺錢的,到父親家裡彈棉花的人很多,要排老長的隊。爺爺憂心自己的兄弟,所以為兄弟蓋了房子,幫襯弟弟的子女娶親事。大伯相對於父親的姊妹裡,最是年長,爺爺也給大伯娶了親事。大伯有些好吃懶做,好聽話很是會說,做的事被鄉鄰形容“豬不吃狗不聞”,很是不堪。大伯娶過三次親。最後一次,有了如今的大娘,膝下也兩女一兒。

  奶奶有瞌睡病。做著飯做著飯,或者吃著飯吃著飯,手裡物件兒一丟,就睡著了。隨時隨地,不分場合,就昏昏然睡去了。為此,摔壞了不少碗,爺爺就乾脆為奶奶量身定做了一個木頭碗,再也沒摔壞過。

  後面,爺爺奶奶相繼去世。大伯分家,各過各的。姊妹多,年紀也尚小,無人領事,家族也漸漸沒落。父親自小也看盡他人白眼,曾在門口,借二十塊錢都借不出。這一直是父親內心深處的痛。因此,父親是斷然不允許家族的人被外人看不起的,他要爭一口氣。

  這是熙兒父母成長環境的不同。除此之外,熙兒父母的三觀也幾乎全部相反。

  年輕時,父親貪玩,懶惰,還曾染賭。母親也有志氣,不想叫人家看不起,吃過各種苦、受過各種累。母親上過集市,賣過瓜子、賣過盒飯,賣過衣服,同父親收過糧食。母親十月懷胎熙兒的時候,月份已經七八個月還在地裡割麥子。

  大致中年,父親終於開始為生活的不容易而奔波努力,卻發現一切已不似從前那麽簡單。

  父親,廣社交,愛面子。有一個極大的缺點,愛發脾氣,發脾氣起來,說話不知分寸,不講道理。

  熙兒家前幾年蓋了房子,房子挨著馬路的。母親就設計的格局是臨著馬路的那面蓋了兩層門面房,這邊是兩層半的小樓房。門面房樓下兩間,樓上長長一間。樓下的門面房很快就租給村子一家年輕夫妻做了理發店。不過,店裡大多數是男人在,女人帶孩子,不常去。論輩分,他們還得叫熙兒姑姑呢!那女人,比熙兒隻大四歲,被生活磨練得,知道很多,也知道很多事該怎麽做。

  這不,近來,母親把另一間門面做成了早餐店。熙兒放假了,就在店裡幫忙。還有表妹。

  表妹,是母親親妹妹的女兒。母親和妹妹被送養村子裡兩戶不同的人家。外婆在這件事情上,從不瞞著母親。母親的妹妹——也就是熙兒的小姨,她的養母不是的,她不希望小姨知道太多,也不想小姨認那邊的人。長大後,很多事就不受老人限制了。母親和小姨說不清什麽時候相認的。只是,不同的家庭環境,相同的被拋棄經歷,她們內心深處始終有這處心傷。外婆是攔著母親,不讓她遠處求學。即使母親三天三夜不吃不喝,也沒能動搖外婆的心,她的上學夢、想要外出走走的夢,終是難以實現了。小姨,她的養母重男輕女。

她的養母收養了兩個孩子,除了小姨,還有小姨的弟弟。孩童時,他們雖從未讓小姨受到過金錢的為難,但成年後,常常以各種借口讓小姨給錢。成年後,對待小姨和小姨弟弟的態度更是天壤之別。這些都無可奈何了。他們養了她們,她們只能感激,又能如何呢?  母親對小姨的幫襯,甚至無底線了。兩人之間,無人說得清。一個情字,就無法一刀兩斷了。小姨在一線城市苦苦打拚,母親是小姨堅強的後盾。她為了事業,只能放女在這個小村莊。姨夫的父母離異,故而,放不得。小姨的女兒自一歲起,就在熙兒家生活了。

  這件事情,常常是引發熙兒父母吵架的導火索。說不清誰對誰錯。他們吵,熙兒和弟弟聽。聽不下去,也得聽。父親發起火口不擇言,雙目似球,下手不知輕重。熙兒自小便對父親有心理陰影。父親是司機,迫於生計,常不在家,母親一舉一動,每一分辛苦,熙兒和弟弟都看在眼裡,每每吵架,雖是不敢言,心裡卻是偏向母親的。

  他們都為這個家付出很多,但在不得不做選擇的時候,他們倒戈母親。

  這天,母親、熙兒,表妹,三人在店裡忙得不亦樂乎。暑假的每一天,母親的早晚餐店生意都很好。有時候,熙兒還要早起去一個廠裡送外賣,這也是一個大單子呢!

  下午,父親和父親的朋友光臨小店。那些人都是熟人,也不用客氣招待。父親自己拿著他們一群人需要的菜、烙饃、酒、一次性杯子等等,有時也招呼熙兒拿這送那。祥和的時候,一片祥和。可你大概也不知,下一秒,就四處凌亂,惡語相對……

  父親他們吃完飯,父親的朋友便把帳結了。也是就低算帳結帳。重要的是,這錢,是他們牌桌上贏的錢。就因為那位叔叔結帳,父親便大發雷霆,還說什麽“這個家誰當?我算什麽”等等亂七八糟的混帳話。他發脾氣呢,把烙餅的爐子也蹬了,東西也砸了,場面混亂,一片狼藉。

  熙兒實在氣不過,那是她們娘幾個辛辛苦苦賺的,是她們的同生活戰鬥的“戰場”。她不明白為什麽父親這麽生氣。在她看來,這錢收的,並無不妥。若是他們一同吃飯,父親請客,不要錢就罷了。但這是他們一起玩兒,牌桌上贏得的錢,通常就是拿來吃飯喝酒的錢,為什麽到自家的店裡,就收不得了呢?她和母親妹妹就不辛苦嗎?那麽累,她們沒有讓父親為這個店做過一件事。熬粥的大鍋很重,煮好粥要端下來,用另外的鍋炒菜,即使那麽重,她們沒有麻煩過父親,都是熙兒和母親使勁兒抬下……今天,居然為了這件小事,如此發火,而且絲毫不顧情面……

  大家好像永遠都是把自己最壞、最糟糕的那一面,展示給最親的人;最難聽、最扎心的一字一句,說向最重要的人。

  熙兒再也不能忍受,經歷那麽多事,她已經長大了。她要保護母親。她曾親眼目睹父親如何謾罵詆毀母親、如何挫傷母親的高傲和人格,母親如何忍讓……往事一幕幕湧上心頭,竄到腦海,一樁樁、一件件,那麽清楚,每一個細節,每一句話,每一個動作……她受不了了,她要爆發,要開戰,要以父親對待母親的方式來對待父親。

  她腦海盡是衝動,嗓音提得很高,一股腦說出來所有不管會不會傷及父親的話。她歇斯底裡,絲毫不顧及旁人眼光,絲毫不理會此刻自己的潑婦形象。她已然把過去讀的那麽多書全部遺忘,她一味控訴,一味爭吵,一味辯駁,想爭得一席之地。她的眼淚不爭氣的流下,但無人能阻止她。母親讓理發店老板把她拉回,她用盡全身力氣和父親爭吵。連理發店老板也拽不動這個平時看起來那麽弱弱的小女孩。

  終於,她發泄完了。好像勝利了,但又有什麽意義。父親倉皇而逃,她坐在地上,聲嘶力竭,叫喊、發泄。這一刻,壓抑了太久太久,到今天,終於全部釋放。

  母親在一旁流淚。到今天這個劇面,她也不想,只是,她更多的,是無可奈何。

  熙兒很早以前就希望父母離婚了。他們這樣的勉強生活,給自己和弟弟帶來的傷害實在太大了。因為這個心結,熙兒也曾抑鬱過幾年,也曾割過腕兒,當時恰好被鄰居家嬸嬸發現,她抱著嬸嬸哭,說“嬸嬸,太難了,真的太難了。”

  一段不幸的婚姻,在父母這個年代,大多數人都在為了孩子而將就。事實上,不幸的婚姻,不管怎樣,都已經無可避免地會對孩子有傷害。父母離異的孩子渴望完整的家庭。父母沒有離異的孩子渴望這般暗無天日的日子有個盡頭、可以解脫。哪條路都不好,這兩種孩子大概在互相羨慕吧!對熙兒來說,希望解脫。對弟弟來說,這樣雖然折磨,但他們絕不可以離婚。

  這是無解之題。

  由於父母的影響,熙兒覺得,如果以後自己有了家庭,一定不要在沒有想清楚的時候,就一時衝動去孕育一個孩子。把它帶到這個世上來,要對它負責。熙兒有些朋友更是不婚主義者。她說,一個人過有什麽不好呢?想想我未來數十年的時間都可以全部都花到自己的身上,那是一件多麽幸福的事情呀!我不需要思索柴米油鹽醬醋茶,我少去了多少爭吵與麻煩……

  我一時語塞,竟無言反駁。思索一會兒,又問:人也許在生病的時候最孤獨吧!

  她:還好吧,只要不是什麽大病,都還好呀!如果是什麽大病,也省的拖累別人了!

  我:那當你老去呢?

  她:這個問題呀,其實我也想過。我覺得,等我到一定年齡,把父母送走了,我就可以全然為自己而活了。到時候,我可以安樂死呀!

  我:……

  熙兒:沒事,我陪著你。

  這是前幾天我們的對話。很難想象談這個話題的我們都是95後。生活到底給了我們怎樣的經歷,讓我們在這個年紀就已經對生活有這般的大徹大悟。

  附:

  那年夏天裡,帶給熙兒的痛苦是顯而易見的。因為我從未見過她用如此犀利、冰冷、甚至帶著盛怒的語氣寫文章。

  熙兒寫了這樣一篇文字:

  《所謂成長》

  熙兒

  我善待人人,我體諒人人,而如今,我有苦難言,欲哭無淚。

  所以,請不要責怪我毒辣,都是你們曾經給我的一刀刀,一個個巴掌,才直至今天,我也不過,被逼無奈而已。

  或者這是一種所謂的“成長”,不過,我想我再不需要任何慈悲心,現在,我鐵石心腸。

  縱被天下人罵之、議論之又如何,我過自己就一切足夠。我自己的事、自己的路,我自己會有自己的決定,與你們毫不相乾!你的嘴,我管不住,也不想管,因為沒必要,也不在乎,更無所謂。

  還有那些你覺得我不適合踏進你世界的人,請你TM也滾遠點,我也不需要你來禍害我的生活。

  我的朋友,我定真心待之,不過,倘若不值得,也就罷了。如果讓我知道你有對不起我的事而且恰好碰到我的底線,從此刻開始,我會讓你付出沉重的代價。一筆筆帳,都在心裡。

  一個千瘡百孔的人,沒有什麽可多想的,就像一個在她心裡早就死過一千次的人,什麽都不會怕一樣。

  我會用盡全力保護我想保護的,甚至不惜傷害一些同樣重要的人。而那些傷害過我想保護的人的人,一次,諒之,兩次,不計較之,三次,我要用我自己的方式來“回應”你。而那時的你,不要再給我談什麽資深道理,因為你沒有資格,你!不!配!

  有時候,教養是需要對待同樣有教養的人的。

  寫於2017年8月19日

  後來我與熙兒談起這些文字的時候,她表示,其實,她這些話也並非針對她的父親,因為她還不至於少教於此。她就是憤怒,像一隻終於被惹怒的老虎。她的傷口常常被各種事由撕裂、扯開,甚至有時候還在上面踹兩腳,撒點而鹽,或者澆點兒滾燙的熱水。她那次是真的被逼到失去理智了。她甚至感覺自己就要徹底崩潰,因為她內心深處最最珍愛的東西——家,被危及到了。它要倒塌,她絕不會允許它倒塌。所以,她歇斯底裡、竭力嘶吼、毫無修養可言。

  那次談話,我突然覺得,誰不是這樣呢?當自己拚了命要保護的東西就要岌岌可危了,誰會考慮什麽內涵、修養,或是任它坍塌?不會,誰都不會。所以,如此這般,我便也可以理解熙兒的所作所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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