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醒來,吳羨站在屋子門口,懶洋洋伸個懶腰,頓時筋骨格格一動,發出清脆的爆豆之響。
吳羨眼神飄忽,盯著眼前這方湛藍的天空,忽而他轉頭看向了身後的屋頂之上,頭頂的屋簷遮住了天穹,只見到那青瓦灰簷,他語氣淡然說道:“孟義老哥,老朋友多日不見,怎麽還不出來現身,是來看我笑話的麽?”
“哈哈,這怎麽敢。”突然,豪邁而爽朗的笑聲響起,地面傳來堅定低沉的一道落地之聲,忽然出現一道灰色的身影,他身形健碩高大,濃眉大眼,不正是當初的孟義嗎。
“孟兄,來找我可是有什麽事?”吳羨看著院中的銀杉,枝葉繁茂,又笑吟吟扭頭轉向孟義問道。
孟義走了過來,一張大手搭在吳羨肩上,說道:“吳兄,你到了濟南,卻不來找我喝酒,所以只有我來找你了。”
“我倒想來叨擾,可孟兄你也知曉,近日來我初升長老之職,許多事情都才剛熟悉。”
“不怪,不怪。”孟義粗聲說道,他又揮手一指,正向西方,從那裡看過去,正好可以瞧見百余丈之外,一座酒樓巍然屹立,頗為雅致壯觀。
“走,醉香樓請你吃酒,你不是打聽‘蛇形刁手’陳厚嗎,我有個手下正好偶然間見過陳厚,昨天才飛鴿傳書給我。”孟義拉著吳羨往酒樓過去。
醉香樓中,樓宇清奇,水墨書畫、花草盆栽,皆是雅致古樸、清幽斐然,環境宜人。
酒到酣處,孟義抱著酒壇,一張粗獷的臉上又紅又漲,只聽見孟義聲如洪鍾,響徹於耳,“吳兄弟,我孟義從小到大,沒有佩服過什麽人,但是從你展露那一手的實力,但你力挫明教氣焰,我心中佩服,同時我也知道我差你太多,但‘耳聽為虛,眼見為實’,倘若不真真切切戰鬥一場,我又怎麽曉得實力差距有多懸殊。”
吳羨眼神一定,虛著眼睛看向孟義,要說來當初自己還與趙敏坑了他一次,但好像孟義是個粗線條,人又是耿直老實,並未與自己計較。
吳羨歎一口氣,認真而又堅定的與孟義對視,許久,他神色複雜說道:“孟兄,你真想切磋一番。”
孟義目光篤定而深邃,點頭同意,雖然動作幅度不大,卻給人一種堅定之感,吳羨下了決定,開口說一聲“好吧”。
孟義見吳羨答應了,他心情十分舒暢爽朗,隨後大掌拍在吳羨肩膀上,大聲笑道:“好兄弟,我沒有看錯人,我們兩兄弟不管什麽輸贏,只打個暢快即可,你也毋須要留手,不需要給我任何情面。”
吳羨默默點點頭,這就好兄弟了,莫非,孟哥還是個武癡嗎?吳羨有些不確定,又側眼瞟過去一眼,只見他仰著頭顱,咕嚕咕嚕大口喝著烈酒,一些殘余的酒水從他嘴邊流淌而下,真的是豪邁大方,頗具英雄之氣。
“乾。”吳羨也右手一拍,酒壇上封泥便被拍飛落地,兩壇酒“咚”應聲而撞,隨即兩人皆是狂飲起來,喝了個盡興。至於什麽陳厚的事,早就被兩人忘到了九霄雲外。
酒喝完了,兩人則出了酒樓,一眨眼間,孟義邊化身一道灰影,消逝在醉香樓門口,吳羨嘴角一勾,也來了興趣,他腳尖輕輕一踩,恍如一道清風似的,乘風而起,也隨之而去。
荊湖之畔,孟義躺在樹邊,吳羨倚坐在樹枝之上,孟義酒意襲上腦門,雙眼欲睜欲閉,睡眼惺忪,憨聲說了一句:“等醒了再打。”人便是沉沉睡去。
……
春風乍涼,湖面蕩起了一池漣漪。吳羨站在東邊,孟義站在西首,兩人練的手腳功夫,此刻都是赤手功拳戰鬥。孟義眼中洶湧著熾熱的戰意,那戰意迭起如浪潮,一層一層如波濤的駭浪,向著吳羨衝蕩而來。
吳羨負手而立,真氣激起的勁風颼颼吹過,吳羨衣衫隨風而動,短發也被吹的凌亂,他看著眼前的孟義,眼神中精光一閃,抱拳沉聲說道:“孟兄,請出手罷。”
“好,那我就不客氣了。”
話音一落,孟義飛身襲去,好似一道灰色的閃電,他雙掌凌厲拍出,掌上呼呼風聲,隱有驚雷電掣之勢。
吳羨心中驚歎,這門想法聲勢浩大,絕對是一門神功。吳羨右腳輕飄飄往前一步,霎時間,左腳往右一開,雙手輕快靈活握成拳,於身前展開,動作又是大開大合,又有些飄逸瀟灑。
一倏間,孟義便奔至了吳羨跟前,雙掌夾著龍吟虎嘯之聲,那掌如刀劍,攜著剛猛的蓬勃勁道,頗有無堅不摧、無固不破的氣勢在,排山倒海一般拍向吳羨胸口。
吳羨手卻更加快速,雙拳齊出,有如長龍奔海,又一拍、一揮,便將孟義雙掌格開。
孟義身子一動,借力跳身飛踢,速度奇快,吳羨見狀側身彎腰一躲,那凌厲的腿影擦身而過,只差一寸。
而吳羨還來不及出招,孟義雙掌卻又搶攻而來,這一掌飛沙裂石、石破天驚,掌上重有千鈞之力,吳羨腳踩清風、步邁易位,繞石而走,形同鬼魅。
孟義一掌落空,擊在一旁巨石之上,“哢啦”一聲,巨石碎成數快,紛紛落落置在地上。
吳羨大喝一聲,讚歎道:“好掌力。”
孟義大笑三聲,笑聲傳出,他人也轉眼間攻向吳羨,“你可莫要留手,否則傷了你我可不認。”
“好”。吳羨又輕嘯一聲,一式“韋陀獻杵”,雙拳推出,拳力已然內斂深沉,藏而不露,吳羨拳上功夫已至臻境,若不打至目標,絕不能感受到拳上吞而暗吐的勁力。
而此刻吳羨只出六分力,他並不想憑借深厚的內力壓人,而且吳羨心中亦是好奇,孟義這一門掌法雖是剛猛凌厲,在吳羨的目前見識之中,可稱為他見過的至剛猛的掌法。
“咚”一聲,兩人各退半步,吳羨略有心驚,他手上有著絲絲酸麻之感,便是那凌厲的掌風與神拳相碰,混亂的真氣四處亂竄導致。
吳羨眼中閃爍著激動的光芒,頗有見獵心喜的愉悅,他六層的功力已然不弱,孟義內功還要差上一些,竟然能與自己拚個旗鼓相當,吳羨不由刮目相看。
吳羨看著孟義掌勢未盡,顯然還有余招,他更為好奇了,若是不見識這門完整的掌法,豈不是有些遺憾。
吳羨清嘯一聲,朗聲說道:“再來。”
“好。”孟義大喝一聲,他抖抖雙手,手臂倏地又撲展而開,掌法一招一式,動作簡單無奇,但招招威力無窮,招式簡明而勁力精深,有排山倒海、千鈞重山之勢。
兩人身形快速閃爍,從岸邊打到了湖面之上,轉眼之間,孟義便打了有十八掌,十八掌皆是威猛無儔,卻只有九式,順著打了一遍,逆著又打了一遍,那招式去精取簡,掌力擊至兩尺之外,足可見其威猛之力。
正當吳羨見他招式回轉,氣勢似盡,吳羨心中有了猜測,孟義所使用的掌法,絕對是天下至陽至剛的外門掌法“降龍十八掌”。但孟義無論是順逆而施,皆是行雲流水,可見其對這九式掌法可謂吃透了。
孟義所會的九掌打了兩遍,降龍十八掌既是勁力精深的武功,孟義內力消耗甚多,卻是仍然奈何吳羨不得,他見吳羨仍有余力,且與吳羨拳掌相碰至時,便能感受到吳羨內力似洶湧的江河,與他比拚時估計隻使用了六七分力,故而他兩人內力相差無幾,此戰隻拚招式上的精妙。
孟義攻勢一變,兩隻蒲扇似的大掌緊握成拳,左手一勾,右手一揮,直向吳羨面門攻下。
吳羨右手“小石擊水”,手向快成一道幻影,食指一點向他手臂大全穴,孟義眼見不妙,襲向吳羨面門的拳頭攻勢一轉,轉手而回,捏向吳羨脖頸。
兩人又對拳數十招,吳羨出拳第十三招,那拳有如神龍探水,直取孟義心口,兩人比拚吳羨獲勝。
雖然勝了,吳羨心中一歎,神色也有些複雜,倘若孟義學全了降龍十八掌,那麽同等內力之下,他的實力不在自己之下。要想獲勝可沒那麽容易,但降龍十八掌遺失繁多,連丐幫幫主史火龍也隻學會了十二掌,孟義又何能學到更多。
吳羨收回右手,抱拳說道:“承讓。”
孟義仰天長笑兩聲,隨即豪邁說道:“吳兄弟果然實力高明,我真服了,至於那華山陳厚,有個弟子見著他在漢水上船,順江而下,不知道他得目的往哪去。”
“好,謝謝孟兄。”吳羨抱拳感激,又問道:“不知孟兄剛才使用的武功,可是降龍十八掌?”
孟義默默點頭,轉頭看向了東北角,那水天一線的碧綠湖泊,他粗歎一口氣,臉上全然沒有少年人的朝氣和青春,眼神中也閃爍著些許悲傷、歎畏之感,沙啞的聲音響起:“吳兄,降龍十八掌本是丐幫鎮幫武學,向來只有歷代幫主可以學全,其余長老弟子立了功勞,也可學得一招半式。”
“可惜即便是前任幫主史火龍,也隻學了十二掌,十八掌只剩十二掌,其他的招式都在慢慢歲月長河中消失殆盡。”
吳羨感同身受,現如今丐幫這個樣子,史火龍強練降龍十八掌練得雙手癱瘓,幫中一流高手寥寥無幾,弟子也是良莠不齊,分成淨衣、汙衣兩派爭名奪利,在江湖中,丐幫除了弟子遍布天下、耳目靈通的優勢之外,那“一幫”的威名,已是有名無實了。
兩人沉默一會兒,吳羨目光灼灼,閃爍著極其明亮的光芒,他振聲說道:“孟兄,丐幫如今有你異軍突起,一定可以重振聲威。”
“那麽你呢?”孟義轉過頭顱,一雙眼露驚疑之色,上下掃視打量著吳羨詢問道。
吳羨指著自己,頗有自嘲笑道:“孟兄,我?我平時懶散慣了,管理十個人的隊伍,都是心力交瘁,心有余而力不足,按我的性子,最多可堪當一個大俠客,替丐幫做一些微不足道的貢獻,用拳頭替丐幫打出一些威名。”
“而丐幫之中千萬弟子飲食主行問題,現在是落在傳功、執法兩長老,掌棒、掌缽兩龍頭手上,將來……可能還是需要孟兄來接班,重振我丐幫的名聲。”
孟義扭過了頭,雙目打量在吳羨臉上,他看見吳羨一臉的真摯懇切,絕不像作假,緩而他搖搖頭,鏗鏘說道:“吳兄,其實吧,我也沒有什麽宏圖大志,只要丐幫威名壯大,不求有當年洪老祖師當年的聲名,只要能坐實此刻的天下第一大幫會的名聲,那也就足了。”
吳羨肯定的點點頭,他心中下了決心,後來史火龍幫主魂滅了,便是由他的女兒史紅石繼任幫主, 吳羨不知該怎麽想,是該佩服嗎?佩服四大長老重情重義,推舉了史長老遺珠做幫主,這偌大的丐幫成了他姓史的一家子的。
吳羨心中有了決定,倘若有幸找回降龍十八掌,也隻傳功給孟義。這便是說,吳羨隻認孟義為幫主,其他的幫主一概不認。
吳羨認真注視著孟義,忽而說道:“孟兄,你降龍十八掌已然有成,苦於只有九掌,可惜數年來史幫主了無音訊,相信史幫主若見掌法後繼有人,必不會敝帚自珍,定是喜極而泣、傾囊相授。”
孟義搖搖頭,長歎一口氣,目光看向了湖邊柳樹,柔嫩的柳苞迎風而綻,綻出了一湖的春色,他緩緩地說道:“吳兄你太過高看,我比之你還差上許多。”
吳羨笑了笑,目光星朗望著孟義說道:“孟兄,你不必妄自菲薄,你的實力可當年輕一輩的翹楚,至於我,無非是所習的功法貼合心性,故而前期進境比較快。”
“現在到了如今的境界,實力想再提升精進,沒有數年的苦修實在難以進步,這不就是你追趕的機會嗎?還是說,你敗了一次,便喪失了鬥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