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月黑風高夜,良辰美景時,伏魔窟內一個酥胸半露的嫵媚女子一隻腳踏在凳子上,寒風凜冽,她卻絲毫不覺得冷,半靠著亭子飲酒,旁邊站著一個少年。
“那個影已經少了一隻眼睛,被剁了兩個手指,你再不回來,估計就要保不住腿了。”春娘對影恨之入骨,當初若不是鉗製住了身邊這個少年,這影怎麽會乖乖束手就擒?
少年面無表情道:“等過幾天葉豐年來了,你就放了他。”
“一夜夫妻百日恩,你這樣無情,人家還真是有點傷心呢。”
少年冷笑一聲:“你見了那少年自不會再傷心。”
“哈哈哈,你還是第一個能跟我講條件的男子,到時候你把影帶走了,可就再也不會回來見我了,如此一想,我還真有點黯然神傷呢。”
男子不理她,暗自走到旁邊去看已經遍體鱗傷的影:“再過幾日,你就可以離開這裡了。這一年多以來,你受苦了。”
影搖搖頭:“主人不要這樣說,只是主人,你如今功力全失,以後,以後…”,影艱難的說著,獨眼裡熱淚盈眶。
少年平靜的說道:“無妨,以後,我還有你。
二
行了兩日,葉豐年沈靈筠兩人已經到了千峰林外,葉豐年翹著蘭花指指著前方,捏著嗓子學女子一樣對著沈靈筠說話“幫主,你看前方,層層蒼巒疊翠,就是千峰林了,伏魔窟就在那主峰之內呢,你我姐妹二人攜手去會一會那女魔頭呀~”。
沈靈筠被他逗的噗嗤笑了一聲,瞟了他一眼道:“走吧,姐妹。”說著輕靈的往前一躍,掠空而去。
比輕功,葉豐年什麽時候輸過,從小被母親攆著滿山跑,那可是扎實的童子功~一個飛旋到了沈靈筠前面轉過身看著她。邊看著她邊倒著向後飛去,只見沈靈筠笑臉盈盈的看著自己,葉豐年賣弄的更加賣力了。忽然,沈靈筠側身一個蜻蜓點水,向左邊越上去。
“彭”一聲葉豐年的後背撞在了一顆參天大樹上,隨之聽到沈靈筠銀鈴般的笑聲:“右護法,做人要低調,耍酷易撞樹。”
葉豐年揍了一拳樹:“你沒事兒長那麽高幹嘛!耽誤人。”說罷老老實實跟上去,不再耍什麽花槍了。
眼看著就要到伏魔窟了,天色尚早,兩人商議等到天黑時再進去。
冬天的夜來的快,葉豐年和沈靈筠斂氣屏息,悄悄靠近伏魔窟,葉豐年夜視目力極佳,遠遠看到石窟外的亭子旁用三根鐵鏈子分別將一個人的雙手和脖子鎖住,那人披頭散發跪著,看不清楚面目,不知道是不是韓凝。
沈靈筠內心覺得韓凝被抓多半是因為自己自從識器大會後對他們不管不問的緣故。於是救人心切,急忙要去山峰下一探究竟。葉豐年隻好跟上,
兩人潛伏在魔窟外的一棵樹上,借著月光發現被鐵鏈鎖著的人被折磨的不輕,葉豐年一陣膽寒,這個角度看去正好能看清楚那人的側臉。
不是韓凝。
三
這時魔窟裡穿來一陣陣女子放浪形骸的笑聲:“兩位朋友就打算一直作壁上觀,不進我的銷魂窟來坐坐嗎?”
隔著這麽遠,在魔窟內還能知道外面有人,這魔頭的功力怕是要逆天啊!
沈靈筠和葉豐年索性從樹上飛躍了下去,這時魔窟裡走出一個風姿綽約的女人。紅唇似火,香肩半露,酥胸呼之欲出。正是女魔頭春娘。葉豐年打死都不敢相信眼前的女人竟然已年過半百!
春娘半眯起眼打量了著眼前站著的兩個滿臉麻子的女子。
葉豐年被她看的心裡發毛,咽了一口口水。女人一把拉過他,往他胸口一掏,掏出一個又大又紅的蘋果。春娘哈哈哈大笑幾聲,咬了一口剛剛掏出來的蘋果,嘎嘣一聲,清脆的葉豐年一激靈。 春娘扔掉那咬過一口的蘋果,拉著葉豐年的衣襟用豐腴的手指劃過他脖子上的喉結道:“在本姑奶奶面前耍花招,你還太嫩,不過,我就喜歡嫩的,嗯?今夜月色正好,最適合洞房花燭。”說話間就要拖著夜風年進去。
葉豐年屏神靜氣默念一句相信自己的拳!一拳擊向春娘,這剛勁有力的一拳放佛打在了一團棉花上,消散無痕。
“怎麽,小子,你這麽喜歡給我撓癢癢。別心急,一會我們紅燭帳暖,慢慢的撓。”說罷一把扛起葉豐年往窟內走去,葉豐年感覺腳下一輕,自己已被春娘鋼筋鐵爪般的雙手鉗住,任他如何動彈都是枉然。
春娘正欲挪步往回走去,突然右腳被什麽東西纏住,原來是沈靈筠情急之下解下綁在頭上的長發帶,用內力一甩,纏住了她的右腳,春娘秀目圓睜,叫罵了一句找死,隨之右腳一震,發帶便斷裂飛揚開來,然後點了葉豐年的穴道往魔窟裡一扔,他撲簌簌往裡滾了幾圈,撞到一個被捆住手腳的人,那人被撞的悶哼一聲,抬起那張方正的國字臉,正是韓凝!
葉豐年高聲對外喊到:“韓凝在裡面!”然後對旁邊的韓凝道:“你怎麽被抓緊來的?沒事吧?”
韓凝一臉苦笑道:“我沒什麽事,我來尋我的朋友,他原本答應入八鬥教,後來沒了音訊,我便順著他的蹤跡來了這裡,然後落入了這魔頭之手,我那朋友也在此。”
葉豐年想到之前在魔窟口的亭子旁鎖著的那個人:“你那朋友莫非是外面那個人?”
韓凝痛苦的閉上眼睛點點頭:“已經被折磨的不成人形了。”
沈靈筠聽到葉豐年的話,心想韓凝果然在此,寬心了不少,便反退為攻。
春娘被沈靈筠纏繞的脫不開身,她沒想到這丫頭年紀輕輕,卻已在自己手下過了二十余招,越發怒火中燒!
春娘舉起右手,她那指尖上的指甲鋒利狹長,並指如刃刺向沈靈筠的臉,放佛要把她的臉撕碎一般。
沈靈筠邊擋邊退,從袖中拿出識器大會上奪得的拈花一笑,輕輕轉動細長金色花枝,枝上蓮花盛開,中間的蓮蓬霎時射出幾十根銀針,掃向春娘。春娘水袖一甩。銀針還未到跟前,便簌落落的掉在了腳下!
葉豐年眼看沈靈筠就要落了下風,自己卻使不上力,心裡好似油煎般難熬,大聲喊到:“我今日總算見識到了什麽是大魔頭,原來也不過如此。”。
春娘斜著嘴一笑:“小子不必激我,你別著急,收拾完這個丫頭,我再慢慢收拾你。”
趁著春娘轉身說話間,沈靈筠伺機一掌拍向春娘的後背,春娘感受到一股霸道的真氣往自己的胸口竄了上來,把體內原本的真氣霸道的震散,渾身血脈忽然一脹!身形晃了一晃。但也只是,晃了晃!
“蘭因真氣!”春娘一驚,繼而笑道:“沒想到啊!原本以為已成絕響的蘭因真氣,竟有傳人?只可惜,火候還不夠!”說罷一爪抓向沈靈筠的心口。
韓凝聽到春娘說的話,目光灼灼的看著沈靈筠。
沈靈筠錯步閃躲開,冷哼一聲:“我要是到你這麽大年紀,才這麽點本事,早就一頭撞死了!還有臉在此賣弄風騷!”
春娘雖然告誡自己不要被輕易激怒,但是越告誡,反而怒火越是蹭蹭蹭的高漲!平生最討厭女子看不起自己,心道:竟敢如此輕蔑老娘!當下出手更加乖戾狠決!
沈靈筠見這春娘心神已亂,趁機提起內勁對著她的肚子又是一掌。擊的春娘連退了兩步。
春娘穩住身形,強行壓製住從那一掌衝進丹田的真氣,一把抓住沈靈筠的肩膀將她扯過!只聽“呲”的一聲,沈靈筠躲閃不及,左肩上的衣服被抓落了一塊,肩頭嬌嫩的肌膚鮮血淋漓。沈靈筠嬌哼一聲,肩頭傳來火辣辣的疼,一個站不穩單膝跪倒在地。
葉豐年見狀小心臟一抽,好似那一爪抓的不是沈靈筠的衣服,而是抓到了自己的心!當下嘴唇咬出了一絲血絲,他用力衝開了穴道。一躍而起,如風卷殘雲一般一拳正中春娘後背中心!
這是無畏而暴虐的一拳。
春娘踉蹌幾步,剛剛被強壓下的蘭因真氣因為這一拳忽的又竄上來,在體內橫衝直撞,再壓不住,喉頭一熱,哇的吐出一口血。
葉豐年也因為剛才強製衝破穴道再加上這用盡心力的一拳,體力幾乎耗盡,癱軟了下去。
春娘橫行半生,竟然在這兩個小輩身上著了道!怎能甘心?她疾走幾步,把癱軟的葉豐年往半跪著的沈靈筠方向一推,然後踩下魔窟口一個機關。
吱吱幾聲,葉豐年與沈靈筠的四周長出根根如手臂粗的鐵棍,沈靈筠急忙起身想拉著葉豐年衝出去,但是她一動傷口就鑽心的疼,終是來不及,那鐵棍已圍成一個牢籠將兩人困在其中。
春娘一改先前調笑的模樣,面目猙獰道:“老娘平生最恨兩件事,一件就是我來我這的男人不聽話,另一件就是長的比我好看還跟我搶男人的人!咳咳…”
自身體內的真氣被沈靈筠那兩掌的蘭因真氣衝撞的混亂不堪。
這蘭因真氣乃九十多年前的飄渺仙子—沈蘭因所創,一般人習武對自己的真氣都視若珍寶,春娘更是強行雙修來吸取他人的真氣來充盈自己。但是蘭因真氣不同,因為沈蘭因從不吝嗇自己的真氣,對敵時將自己精純的真氣直接送入對方體內,任何人都不能一下子輕易吸收他人的真氣,越是精純厚重的真氣越是令人不堪承受,所以受蘭因真氣一掌輕則走火入魔,重則筋脈爆裂而亡。
沈蘭因的真氣修習之法奇特,任你輸出再多的真氣都能因果循般環源源不絕的充沛自己。
那時蘭因真氣獨步天下,就連當年武功第一的韓去晦碰到都要退讓三分。只是隨著韓去晦和天下武盟一起消亡後,沈蘭因也消聲遺跡。蘭因真氣此後再也沒在江湖山出現過,本以為已成絕響,如今一個丫頭竟然…
幸好那丫頭年紀尚清,還不成氣候。不然這兩掌她不是走火入魔,就是一命嗚呼了!這樣的人,春娘怎麽能留她在世上!?
春娘有些站不穩,她盤腿坐下調息,等壓製住蘭因真氣,再把這丫頭大卸八塊吧!
韓凝見葉豐年和沈靈筠被困,春娘重傷調息,眉頭緊蹙,若是自己武功還在,何至於斯!如今這局面得盡快想辦法解開被封鎖的影。
此時的葉豐年已經緩過來一些了,看到沈靈筠肩膀的傷口,一陣心疼,撕下外袍裡層的綢緞替她將傷口輕輕纏上。沈靈筠輕嘶一聲,額頭布著一層汗珠,嘴唇蒼白。
她被一爪抓的深入白骨,如今抬手牽扯一下都疼,想再一掌打出蘭因真氣已是不能了。垂著頭,是她太冒進了,救人不成,反而還捎上了葉豐年一起折在這裡。
四
晨光熹微,天色漸漸泛白,春娘調息一晚,已經好了大半。
她回窟內抽了一把長刀,準備削了沈靈筠。春娘打開鐵門,殺死騰騰的把刀架在了沈靈筠的脖子上。葉豐年見狀連忙用手扶住長刀嬉皮笑臉道:“好姐姐,好姐姐,別動肝火呀,容易傷身!”
“哼,姐姐,我不是老妖婆嗎?”
“是在下嘴賤,瞎說八道,姐姐,好姐姐,您如此風華絕代,我為之傾倒都來不及。”葉豐年生怕老妖婆一個不小心削掉沈靈筠那如花似玉的腦袋,隻好不要臉了。
“不用花言巧語,等我收拾完那個丫頭你再為我傾倒吧!”伸手用力彈開扶著刀的葉豐年。
沈靈筠閉上眼睛暗自蓄力打算作最後一搏。
春娘手起刀還未落之際,只聽得叮~~~一聲,從窟外飛進一柄月牙刺將她舉起的刀擊落在地。隨之一個身穿鵝黃色長衫的少女飄然而進。只見她玉腕香腮,媚眼如杏,前額的頭髮向後挽起一個垂雲髻,秀發垂在身後,髻上斜插著一支銀色梅花簪。
少女身後踉踉蹌蹌跟著一個披頭散發,衣衫襤褸,渾身是傷的人,這人正是那個魔窟口亭子旁鎖著的少年。
被捆著的韓凝見到那個少年,眼神閃爍,嘴角扯出一抹笑意。
春娘見這少女解救了影,恨得牙癢癢道:“又來一個找死的!今年過年這人肉餃子是吃不完了!”
“老妖婦,如此張狂,今年元日,用你狗命來祭奠我師弟!”
“祭奠你師弟?哈哈哈,死在我懷裡的男人何止千百,你師弟是哪一個?”
“不知廉恥!”黃衣少女雙掌蓄勢,陡然衝向春娘。
春娘水袖翻轉,化去掌力,輕蔑的說道:“原來你說的是洞庭瀾軒那個小子啊,他可是求著我別放過他,你說這種要求我怎麽能不從呢?”說完一爪子抓向黃衣少女的面門。
少女杏目圓睜,眼看躲閃不及,忽而感到身子一輕,背後一股強大的力量將她輕輕的帶到後面。待她站穩後,影似一陣疾風盤旋而上。眾人還沒看清,影已經閃現在春娘面前,手中握著那把不知何時撿起的長刀!
春娘眼中閃過一道寒光,她那因本能抬起來抵擋的右手已經簌落落的滾到了葉豐年的腳邊。
眾人沒看清影是如何出手的,那一刀快的隻讓人感受到了一道光影。只看到從春娘右臂噴薄出的鮮血飆了三尺遠。
一時間整個空氣彷佛凍結成了冰,連一絲呼吸都聽不到。
“啊!!!”春娘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捂著鮮血噴薄而出的傷口,眼神似刀刃一般掃了一圈眾人,棄窟而逃。
葉豐年看著滾落在腳前那隻鮮血淋漓的斷臂,心緒洶湧如潮。
人竟然是如此脆弱的動物!不管你有多強,還會有比你更強的人。就像翻越高山一樣,你以為自己越過的這座山已是平生所見最高的山了,但當你越過,你發現前面聳立著的是一座更高的山。既然如此,翻越又有何意義?
影咳嗽著用長刀駐地,一瘸一拐走到韓凝面前,扶起他並細心的解開韓凝身上的繩子。然後用獨眼看著韓凝,呢喃了一句只有韓凝能聽到的聲音,便倒在了他的肩上。
他的傷實在太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