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隻臭老鼠!”
紅衣人抬起一腳。小天頓時覺得手臂被人拽著往後扯,身體重重摔在地上。等他緩過神來,卻發現自己沒有受傷。
原來是阿冰用手臂護住了自己。
小天心裡一陣感動,可眼見阿冰滿頭是血,他卻是沒有主意。轉身尋找阿旺,沒想到一回頭,卻被眼前的一幕嚇得牙齒打顫。
阿旺背對著小天,像個小雞仔似的被怪人提起來,雙腳懸空著,身軀在不斷抽搐。
紅衣人不再像個人類,而是露出獠牙咬住阿旺的脖子,陶醉的表情像是在享用一道美味佳肴。
“他,他在做什麽?”小天嚇得幾近暈厥。他來上海之前可沒想過會攤上這種事!
“快走!”阿冰見狀,趕緊扒住小天的肩膀,把他拉到一隱蔽處。
“通!”
小天感覺自己的腦袋裡一片炸裂。
阿旺的身體癱軟,像是隨意被處置的物件那樣被紅衣人扔在地上。就在剛才,阿旺還在跟他抱怨什麽時候能在上海灘出人頭地呢,現在只剩下一具皮囊。
阿旺死了,他死了!
小天腦袋裡一片空白。怎麽辦?我也會死嗎?
“你聽我說!”阿冰的聲音讓他回到現實。
“我們得振作起來,否則全得死在這兒。”阿冰眼眶通紅,他來不及悼念師父,此刻是救人為上。
小天嚇得語無倫次,“你,你說這怪物是不死之身嗎?”
“也不盡然。”阿冰拿出一個小瓷瓶,把其中的紅色液體一滴、一滴倒在刀子上,他盡量做到小心翼翼,可還是因為害怕而不斷發顫。
手一抖,液體撒在小天的腳邊。
看到血一般的顏色,小天想到阿旺死去的模樣,唇色愈加蒼白,“這是什麽?”
“別碰,這是對付怪物的毒藥!”
“毒藥?”
阿冰也不瞞他,“這怪人雖有很強的自愈能力,但跟人類一樣是肉體凡胎,不同部位的愈合速度也不盡相同。這毒液能腐蝕傷口,延緩愈合時間。我師父也是想到這點才會破壞他的肺部。只是沒想到……”
阿冰咬牙,“沒想到這畜生還能通過吸血的方式來加速愈合,叫師父功虧一簣……嘖,還真是個怪物!”他手裡攥著小瓶子,似乎再一用力就要捏爆了。
“那我們如何打得過他?”小天害怕。
“只能再拚一拚了。”阿冰抽出一把匕首給他,“這刀子你收著,待會兒能跑多遠跑多遠。”
“你怎麽辦?”
話音剛落,一陣風壓襲來,小天感到自己被猛地一推,頓時撲倒在地。
“跑!”阿冰低聲喝道。轉過身,絳紅色的身影猶如鬼魅般猝然而至。
阿冰一個滾地,臉色蒼白到可怕,手上的刀子卻沒見退縮,一刀向紅衣人的面部刺去。
怪人舔舔嘴唇,雙目無神,用飛鷹在藐視螞蟻一般的語氣罵道:“原來是個乳臭未乾的小子!”
一腳踹在阿冰的胸口上。
這一下來得極快,阿冰幾乎沒來得及反應,一瞬間像是被一口大鍾撞到,胸骨發出和內髒相互擠壓的聲響。
阿冰痛得大叫,一條手臂又被怪人捏在手裡。
“有本事你殺了我!”阿冰一腳踢出,卻傷不到對方半毫。
他已經用盡了所有力氣。
怪人卻問道:“姓宋的小畜生在哪裡?他叫你們這幫螻蟻來打頭陣,自己像個膽小鬼一樣躲起來。
難怪了,這是他的本性。” 阿冰叫囂,“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他的確不知道姓宋的是誰,會是東家嗎?可東家向來只和師父單獨聯系,他哪裡知道什麽內情?
怪人冷笑,“莫要裝蒜,是他告訴你們我會來這裡的吧?”
阿冰腦筋一轉,想到初來這裡的時候,祠堂雖然破敗,但擺放先人牌位的地方倒是有插香、祭拜的痕跡。
阿冰反問道:“我聽說這戶人家老早在文字獄的時候死光了,你祭拜他們做什麽?難道是你和他們有關系,所以每年都來祭拜?”
“是我在問你!”
阿冰不過是胡亂一猜,不想戳中怪人的心事。對方加重力道,一下折斷年輕人的手臂。
阿冰痛苦的蜷縮在地上,卻不肯說出一句討饒的話來。
“姓宋的在哪裡?”怪人再次質問。
“我說了不知道!你問鬼去吧!”阿冰一臉壞笑。
“問鬼?”紅衣人冷笑著掐住他的肩膀,“那得你先變成鬼才是。”
……
……
小天就站在不遠處,已是淚流滿面。阿冰叫他逃走,可他跑到一半又停下來,一走了之固然簡單,可這樣做他一輩子都不會安生!
小天狠狠抽自己一個嘴巴子,又折返回去。果然,遠遠的就看到阿冰被怪人咬住了脖子。
“啪!”小天抱起一塊石頭砸過去。
可那有什麽用?石頭丟在怪人的臉上是不痛不癢。
“你,你回來做什麽?”阿冰被摔在地上,虛弱得只能往外吐氣了。
“我回來,我回來……”
小天抹了一把雨水,緊緊捏住阿冰留給他的匕首,厲聲喊道:“我回來幫你!”
怪人冷笑,身形驟然消失,一掌要向小天的天靈蓋打去。然而只是拍出一道掌風,怪人忽然噗嗤一聲,喉嚨裡吐出一口黑血。
他踉蹌著倒退兩步,胃裡猶如被尖椎刺穿一般劇烈疼痛。接著他意識到什麽,盯著阿冰,語氣駭然,“臭小子,你做了什麽!”
“咳咳。”阿冰嘴角發青,胸腔發出劇烈咳嗽,“為了叫你中招,不枉我喝了半瓶毒藥。”
怪人忽然大叫一聲。原來小天聽到阿冰的說法,胸中更加憤慨,提刀向怪人的背上扎去。
血流如注。
小天以為自己重傷怪人,正暗自僥幸,再要補上一刀。不想對方忽然抬頭看他,眼中滿是戾氣。小天被那眼神嚇住,不由得後退。
一道白光在眼前劃過,小天急於躲閃,一下摔在地上。他看到阿冰倒在邊上,慌裡慌張地爬過去,嘴裡喚了兩聲名字,後者卻是臉色發青,沒有反應。
“阿冰……”小天試試他的鼻息。
人死燈滅。
噗,噗噗。
鮮紅色的液體落在枯草上。
“我怎麽流血了?”小天習慣性擦擦鼻子,這才意識到左眼火辣辣的疼。
疼,真疼。
他捂住左眼,那猩紅的血是止也止不住,不斷從指縫間流出來掉在松垮垮的褲子上。
大雨依舊在嘩嘩作響。積水潭中,他看到一個古怪的身影。抬起頭,頭皮發麻的感覺襲上來,像是有千萬隻螞蟻在咬食他的血肉。
絳紅色的身影正在扭曲,像是從萬花筒裡見到的圖案,每轉動一次,圖案就會被割裂一次,直至變成細小的碎片。
在小天看來,對方就是在“分裂”。
它蒼白色的皮膚像是租界教堂的琉璃窗,分割成一塊塊,漸變成古銅色的鱗甲。黑色的眼珠變得混濁,像是陽光下泡沫折射出的光影,變得光怪陸離。
小天怔怔望著怪人,胸脯起伏,一瞬間,腦海中轉悠的都是爹娘的臉。
他不甘心喊道:“我不想死!”
怪物的利爪要破開他的肚子!
就在這時,“嗖”的一聲響起,瓢潑大雨中,一支黑弩從小天的耳畔擦過,直直插入怪物的胸膛。
引發一陣山洪暴發似的怒吼。
小天覺得腦袋如同受到重擊般嗡嗡作響,眼前陷入一片暈眩。背後傳來一陣腳步聲,他回頭張望,視線卻異常模糊,隱約有個身影向他走來。
小天喊道:“救,救我!”
他撲通一下摔倒在地,失去知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