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倆不是有意闖進來的,莫怪,莫怪!”阿旺嚇得夠嗆,跪在地上磕了半天。
小天拍拍他的肩膀,“你,你別磕了,人已經死透了。”
兩個年輕人面面相覷,這下連走路都得瞧著腳下。
“大門是哪裡來著?”阿旺發愁。
陳家祠堂太大,他們都後悔進來幹嘛不做個記號。
不,他們壓根就不該進來!
可如今後悔已經晚了。二人戰戰兢兢相互攙扶,每走一步都跟踩在棉花上似的沒有氣力——眼前是他們見到的第十五具屍體。哪怕是傾盆大雨也刷不乾淨滿地血跡。
要說屍橫遍野一般人沒見識過,可眼前的場景足夠叫兩個沒見過世面的少年膽寒。
阿旺哭喪著臉,“小天,我們卷進大麻煩了。”
“現在還不到沮喪的時候。我記得出口像是在那個方向。”小天強忍著血腥氣,指著一個朱紅色的亭子。
可話說到一半,手臂卻僵住了。
瓢潑大雨中,有一個絳紅色的身形正在緩緩靠近。那人的腳下是一片紅色水潭,映出一張輪廓分明、滿是血汙的臉龐。
恍如惡鬼在世。
兩個少年不知所措,正要轉身逃開。忽然,耳畔有兩道白光閃過,兩個黑影從道旁竄出來。不,不止兩個。水潭中映出另外三個身影,他們分別從不同的位置閃出來。
五把刀子同時向絳紅色的身影刺去!
兩個少年呆在原地,剛才有兩把刀子正是從他們身後掠過去的,而他們竟然沒有絲毫的察覺。
倘若目標是他倆,此刻恐怕已經死在刀下!
心臟砰砰跳的厲害。
小天嚇得閉上眼睛,不敢看到那紅衣人被捅成刺蝟的慘狀。然而他並沒有聽到長刀刺進肉裡的聲音,反而是幾聲清脆的鐵片斷裂,和哢嚓哢嚓的骨頭錯位聲。他記得阿旺有一次爬牆偷看人家姑娘,摔下來的時候傷到手臂,發出的便是這種聲音。
要說他如何知道?因為爬牆的時候他正給阿旺做人梯呢。
待小天睜開眼睛,勝負已見分曉。
紅衣人弄斷了其中三人的脖子。
如今只有兩名殺手站在那裡:一個較為年輕,身著黑衣,腳跟向後顯然萌生退意,但依舊持刀對住敵人;一個身著灰衣,胡子拉碴,護在年輕人跟前。
“你對付不了他,走!”那灰衣人一說話,小天就聽出來了,是製住自己的中年男子。那年輕人自然就是多話的阿冰了。
“不成。”此刻阿冰已經沒了柴房裡不屑的口氣,多了一份固執。
他臉色蒼白,咬牙叫道:“我要是走了就是背叛金刀門!”
“這時候你跟我強什麽!”
正在二人爭執之際,紅衣人已經攻了上來,“原來是金刀門的幫主林皓!”
“誰叫你直呼我師父名諱的!”阿冰叫囂。
見紅衣人點破自己的身份,灰衣人大驚失色,連忙出招,手腕翻轉,刀子向對手的下顎斜刺過去。
紅衣人見狀,退後兩步旋身回避,腳下步伐瞬間變幻。
林皓眼前一花,紅衣人霎時間竟變成三人!
“虛影?”林皓皺眉,他知道廣州有拳師練習迷蹤拳,傳說能在瞬間打出數拳,出招時候變幻莫測,甚至能讓人產生幻象。
關鍵就在於一個快字。
然而,三個虛影恍如實體般在晃動。眼前這人的速度顯然無法用快來形容。
更何況……
林皓咽口唾沫,
更何況他的刀子上抹了東家給的毒藥,他重傷紅衣人多次,哪怕毒發再慢,正常人應該體力不支才符合常理,可對手卻是一副從容不迫的模樣。 不正常,太不正常了!
林皓心下駭然,難不成對方有不死之身?
“你記住,普通的攻擊對他沒用,唯有用這毒藥一試。”
想起東家的囑咐,林皓此刻才深有體會。
不對,這世上哪有殺不死的怪物?林皓隨即拋棄了這個愚蠢的想法。既然拿了錢就要完成任務,今天說什麽都要把對方的死穴給刨出來!
他看準一個身影刺出一刀,沒想到鋒芒剛到,那影子卻消失了。
又反手刺出一刀,向身後出現的虛影攻去。
再次消失。
“那最後一個應該是實體……嗯,阿冰?”
林皓忽然發覺阿冰的氣息消失了。
不,他立馬反應過來徒弟並非消失,而是紅衣人的身形太快,不知何時已經竄到阿冰身前,一腳把他踢了出去。
阿冰翻滾數圈方才停住,正趴地上劇烈咳嗽。
“阿冰!”林皓急於確認徒弟的安危,卻沒料到自己犯了分心大忌。
一條手臂搭上他的肩膀,耳邊傳來毛骨悚然的聲音,“殺手行業有名的金刀門也不過爾爾。”
白光一閃,林皓遞出刺刀,削去對手的一片衣角。
“看來毒藥還有些作用。”林皓滿是血汙的臉上擠出一絲笑容,他感覺出對方的速度明顯遲鈍了些。
可對於阿冰而言,這個對手還是過於強大了。
倘若自己殺不死他的話。
想到此處,林皓眼中騰起一股殺意,腳下一踏地面,整個人猶如離弦之箭向對手衝過去。
紅衣人冷笑一聲,抬腳向林皓的胸口踢去。沒想到對方的身形卻是迅敏,猶如飛燕一般高高躍起,頃刻間已經掠到他的身後。
“好身法!”紅衣人一驚,轉身要打,卻聽到“嗡”的一聲金屬鋒鳴,林皓背對著他,手中的刀子卻以一種極其詭異的方式向他刺來。
噗嗤一聲,正好沒入他的胸膛。
“正手出刀,卻在瞬間變成了反手握刀?好招式。”紅衣人口中讚許,對自己的傷勢卻是視若無睹。話鋒一轉,眼中已經看到破綻,“只可惜,背對敵人是大忌!”
話音剛落,他的右掌已然探出!
滴,滴。
林皓低頭,胸口滲出一朵血花,像極了他送給心愛姑娘的紅色牽牛。可世事難料,他入了金刀門,須得一輩子活在黑暗裡,從此世俗情愛與他無緣。
林皓搖晃兩下,轉頭看到不爭氣的徒弟正瞪大眼睛望著他。
“阿冰,逃。”
……
……
阿冰整個人幾近呆滯,“你在做什麽?”
一顆尚在跳動的心臟被紅衣人丟在地上。
那是師父的心臟。
哪怕是再殘忍的殺手,阿冰都不曾見過有徒手挖心的,這已經不能用殘暴去形容,對方簡直是野獸行徑。
怪人正慢慢向他走來。
“完了!”阿冰腦袋裡轟的一聲。
眼前卻不知為何揚起一陣白霧。
阿冰咳嗽兩聲,“石灰?”
“走!”兩條頗有些力氣的手臂同時從左右兩邊環住了他。
阿冰覺得身體一輕,就被人架著一路狂奔。等他回過神來,才發現拚命救他的竟是柴房裡的倆小子。
阿冰氣憤,“你們怎麽還沒走?”他感到肋骨處傳來陣陣劇痛,連說話都變得困難。
這倆貨只會成為累贅。
“你們逃吧,我還要殺了這兔崽子替師父報仇!”
可小天、阿旺二人根本沒顧得上聽他說話,只知道拚命狂奔。
“小天,你不是說出口在這裡嘛,我怎麽沒看見?”
“我記得是這個方向!”
“敢情你倆連出口在哪裡都不知道啊!”阿冰哭笑不得。
二人忽然刹住腳步。
阿冰“哎喲”一聲,還好自己身手敏捷,差點沒摔個狗吃屎。
“怎麽停下來了?”
阿冰察覺到氣氛不對,猛的抬頭,背上是冷汗淋漓:絳紅色的身影赫然就在他們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