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不換以為和油頭杜少的緣分到此為止,誰知沒過多久又見著他。
真是一段孽緣。
金不換和洪爺二人正找地方住,尋到一處飯館。剛踏進去,金不換就“嗯”了一聲,原來杜少也在一群人堆裡坐著。金不換心裡老大不舒服了,真是冤家路窄啊。本不願理他,拉著洪爺要往外跑。
“喲,小美人兒,過來猜猜銅錢在哪隻杯子裡。”誰知杜少對飯館裡端菜的小姑娘起了歹意,就跟武俠小說裡被主角一拳解決的惡少一般發出賤兮兮的聲音。
“你叫什麽?”
那女孩想要逃離,但一瞧周圍這麽多手下,哪裡還敢說半個“不”字?眼圈一紅,要落下淚來。
隻得回答:“我叫芳芳。”
杜少一打響指,獨眼龍聽令,拿出三隻茶杯,把一枚銅板塞在其中一隻下邊。
杜少又道:“芳芳,規則很簡單,猜對了,銅錢就是你的。可要是猜錯了……”他指著桌上的六杯酒道,“猜錯一次喝一杯,第二次喝兩杯!”
芳芳面色通紅,聲音細得像蚊子,嚶嚶說了一句,“我不會喝酒。”
杜少側耳,“你說什麽?”撩開衣服,指指腰間的手槍。
芳芳頓時被唬住了,隻好低頭盯著三隻杯子。
杜少這才滿意,“開始吧!”
三隻杯子在獨眼龍手裡迅速變換著位置。
“停!”杜少下令。他一把摟上芳芳的腰肢,“告訴我在哪隻杯子裡?”
芳芳萬分緊張,早就看花了眼,哪裡記得?
隻得胡亂指了一隻。
獨眼龍打開杯子,底下卻是空的。她輕歎一聲,隻好認命喝了一杯酒。
杜少依舊不肯放她走。
金不換忍不住上前圍觀,又是一輪開始。年輕人眼尖,鎖定銅錢的位置。
“停!”
這一下芳芳不敢輕易下結論,正急得沒有辦法,忽然抬頭看到一個紅衣少年朝她擠眉弄眼。他比了一個“二”的手勢,芳芳立刻會意,指著第二隻杯子。
杜少皺眉,“你確定?”
芳芳點頭。
杜少喊道:“開!”
杯子底下依舊是空的。芳芳的眼神一下子黯淡,咽著淚水兩杯下肚。
金不換奇怪,轉頭對洪爺使眼色,“我明明看準的,錯不了!”
第三輪轉杯開始。
杜少嗤笑,“美人兒,這局你要是再猜不中,這剩下的三杯酒都得給我喝了。”
芳芳點頭,眼淚刷刷就下來了。
這時,一個聲音響起,“孫女,我到處找你,原來你在這兒。”
是洪爺的聲音。
金不換不住好笑,怎麽洪爺上去就亂攀親戚。
摘了墨鏡不說,還不知道從哪裡換了一件破衣裳。
杜少被擾了興致,“老頭,一邊去。”
金不換好笑,洪爺裝得真像,要不是同他相熟,還真看不出破綻。
洪爺拄著拐杖沒有退讓,“少爺,我孫女還小沒見過什麽大場面,這一局就由老夫代勞吧。”
杜少來氣,但轉念想想,老頭的裝束也不是什麽體面人,一個鄉巴佬肯定沒見過世面,更沒可能知道獨眼龍的手段。
這獨眼龍是賭場出身,一手擲骰子的功夫練得出神入化——他通過杯沿對銅錢的碰撞,加上細微的抬手動作,早就神不知鬼不覺,把一枚銅錢晃進袖子裡。
無論什麽人來猜,杯底自然都是空的。
想到這裡,
杜少得意,“好!” 芳芳一聽急了,“爺爺……”
洪爺摸摸額頭,似在擦汗。
杜少呵呵冷笑,“老頭,請吧!”
洪爺指指點點,又抓抓臉,一副頗為猶豫的模樣。
杜少不耐煩,“選好了沒有!”卻見洪爺忽然伸手按在一隻杯子上。
獨眼龍見狀,也出手按住老頭的手腕。
洪爺奇怪,“我不能自己開麽?”轉頭問杜少。
杜少笑道:“沒有這個規矩。”他給獨眼龍使了個眼色,後者收手。
反正底下是空的。
洪爺顫巍巍打開第三隻杯子。
杜少立刻叫道:“你輸了!”
芳芳卻激動得直拍手,“猜中了,爺爺您猜中了!”
杜少的笑容一下僵住,怎麽可能?他定睛一看,第三隻杯子下面赫然躺著一枚銅錢。
怎麽回事?他衝獨眼龍眨眨眼。
後者也奇怪,那枚銅錢分明還在袖子裡窩著呢,怎麽會……
獨眼龍衝老頭喊道:“你使詐!”
洪爺笑笑,“我怎麽使詐了?”他出手揭開其他兩隻杯子,給周圍人示意,“大家看,這兩隻都是空的,只有我打開的杯子下邊有銅錢。”
周圍人附和,是啊是啊。
杜少怒吼,“瞎攪和什麽,滾!”
這時,一個手下嚷嚷:“少爺,他們就是早上跟您打架的人!”
指指金不換。
難怪覺得眼熟!杜少氣憤難當,砰的一聲將杯子摔在地上。
眼瞧著飯館要成戰場。這時,一個頗具威嚴的聲音響起,“杜少,住手!”
金不換目光一轉。
一個面容和善的老頭走進來,一襲深褐色長衫,精神矍鑠。身後跟著一中年男子,身軀乾瘦,鼻子上有塊紅斑,對老頭的態度是畢恭畢敬。
只聽那老頭罵道:“沒規矩的東西!今天是家宴,你忘了不說,還跑到這裡來撒野!”
杜少頓時老實了,“侄兒不敢。”
金不換點頭,原來老頭是他大伯。這年紀還差的挺大。
沒想到杜少一指他跟洪爺,“是他們先鬧事的!”
金不換氣憤,你怎麽倒打一耙?
老頭目光銳利,在洪爺跟前停下。
金不換攥緊拳頭,看這架勢是要乾上一架啊。他仔細觀察杜少的手下,計算對方的人數。
沒想到老頭卻道:“你就是洪乙?”
金不換奇怪,這就打聽到名字了?
洪爺點頭,“正是在下。”
老頭一張臉原本是繃緊的,此刻畫風一變,呵呵笑道:“在下孫伯,上次在喬老爺的壽宴上聽過你的大名,早就想見見您真人的風采。”二人接著握起手來,完全一掃飯館裡緊張的氣氛。
杜少還沒緩過神來,“怎麽回事?”他愣頭愣腦走上前去,“大伯,這兩個人是帶頭鬧事的,您怎麽胳膊肘往外拐……”
話沒說完, 鼻子上有塊紅斑的男子忽然衝上來拽住他,劈頭蓋臉一頓罵,“糊塗!怎麽跟你大伯說話呢!這位是你大伯的朋友,剛才都是一場誤會。”
“乾爹,我……”杜少還要辯解,卻被男子給瞪回去了。
“杜仲,管好你兒子。”孫伯隻說了兩句,後者立馬陪笑。
孫伯轉頭又化作假笑,拉著洪爺的手,像是遇見許久未聚的老朋友,“洪先生,不用理他。今日我孫某要在順風飯店辦一場家宴,如若不嫌棄,親移玉趾吃一頓飯如何?”
這話說的也忒酸了。金不換腹誹。
洪爺不好推辭。金不換也隻好跟著來到一家高級飯店,偌大的場館中央有一座舞台。
舞台上正對一張圓桌,並沒有看到其他人。
“坐,坐。”孫伯客氣。
金不換覺得莫名,還是硬著頭皮坐下來。一邊又聽孫伯絮叨著推銷自己,他和杜仲原本是個幫派小頭目,後來歸順於漕幫,主要經營煙酒生意。
“漕幫?”
金不換聽說過漕幫,創立自清朝,如今已經發展成為上海灘第一大幫派。門徒皆來自五湖四海,上至軍閥貴胄,下到商賈名伶,只要報出漕幫這一名號,沒有人不給面子的。
洪爺起身,抱拳作揖。
孫伯連忙抱拳回應,“雖說是隸屬於漕幫,不過是掛名而已。洪爺不必拘謹,快坐,坐!”
金不換掃了一眼在場人士,加上洪爺,杜少,還有一個空位前放著一副碗筷。
還有一人是誰?
“開始吧!”孫伯忽然拍手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