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杭回到家就開始耍酒瘋,等她安頓好已經是後半夜,袁樂衝了個澡後,終於躺在了軟綿綿的床上。
臨睡前,他腦海中浮現出今晚遇見那個背心男。
如果是同一個人,前後行為的差別絕不會有那麽大…可如果是兩個人,為什麽長得一模一樣?
想著想著,酒意上湧,睡意蔓延,他便墜入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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吱呀~
不知過了多久,開門聲吵醒了袁樂。
他睜開眼,捏了捏手指,發現每個指節都捏不響,於是皺眉起身。
眼前的布置依舊熟悉,粉色的牆壁,白色的書桌,蕾絲床單。正是蘇杭這種29歲的老阿姨用來催眠自己還是個女孩的裝潢風格。
門被打開了一條縫,一隻布滿血絲的眼睛貼在門縫,朝著房內窺視。
四目,哦不,三目相接的瞬間,那眼珠陡然瞪大,血絲像是爆炸一般,把整個眼球染成了紅色。
砰的一聲。
門被狠狠關上。
若是普通人,肯定被這一幕嚇得血壓狂飆,叫出聲或許不至於,但多少會有點毛骨悚然的感覺。
袁樂卻只是撇撇嘴,臉上完全沒有恐懼,下床後,他在屋子裡轉了一圈,最後從桌子裡找到一根形狀不可描述的金屬美容儀器,攥在手裡。
啊!!!
走廊上傳來蘇杭的慘叫聲。
袁樂既沒有害怕,也沒有衝出門外,他依舊邁著不緊不慢的步伐,推開門後,不知出於何種目的,他在臥室裡默數了半分鍾後才邁開步子,慢悠悠走到走廊上。
走廊盡頭,蘇杭的上半身趴在玄關處,滿臉血汙,眼神驚恐,下半身在防盜門外,她的雙手緊緊的抱著鞋櫃旁的一根裝飾水泥柱,身體陡然懸空,好像門外有人在拽著她的腿一般。
“救命!”看見袁樂,她大聲呼救。
突然,一個腦袋從門口探進來,黑色長發蓋住大半張臉,眼睛血紅,嘴唇發烏。
正是剛才在臥室門口窺伺袁樂的家夥。
她衝袁樂露出一個猙獰的笑意,隨後抬起右手,一把明晃晃的菜刀閃著寒光,猛然劈下。
伴隨一聲慘叫,蘇杭的雙手被活活砍斷,再也無法抓住什麽,硬生生被拖出門外。
眼看著好友的雙手被砍斷,袁樂卻依舊面無表情,趿拉著拖鞋,一邊打著哈欠,一邊走到玄關。
女鬼並未走遠,就在門口處,坐在地板上,蘇杭被她抱在懷裡,動彈不得。
女鬼左手鎖著蘇杭的脖子,右手中拿著一把西式廚刀,高高舉起,看那情形,像是要把蘇杭開膛破肚。
袁樂沒有出門,甚至乾脆在玄關盤腿一坐,一隻手支著下巴,就這麽靜靜看著女鬼。
女鬼猙獰的表情僵了一下,隨即張大嘴,吐出一條鮮紅的舌頭,那舌頭越伸越長,讓袁樂回憶起兒時吃過的一種名叫‘大大卷’的零食。
她用舌頭卷住蘇杭的脖子,站起身,拖著蘇杭轉進了走廊的拐角,消失在袁樂的視野中。
沒過幾秒鍾。
蘇杭的尖叫聲再度響起,在走廊裡回蕩,聽上去淒慘無比。
“救命!救命!袁樂,救救我!”
雖然聽到了自己的名字,但玄關上的袁樂卻連起身的意思都沒有,甚至還大了個哈欠。
拐角處緩緩流出殷紅的血液,蘇杭的慘叫逐漸微弱,走廊裡只聽見血肉被銳氣切割的那種特殊的響聲。
吱呀~
突然,
一聲響動,從身後傳來。 袁樂循聲看去。
只見一隻渾身鮮紅,沒有皮膚覆蓋,外表類似生化危機裡‘爬行者’的生物從蘇杭的臥室裡走出,看見袁樂,狹長的眼睛微微眯起,裡面滿是仇恨和暴虐,像是要毀滅萬物。
它的嘴巴如同蛇類一般,直接張開了180度,露出滿口參差不齊的獠牙。
一邊發出滲人的尖利叫聲,一邊邁著四條腿,一步步逼近袁樂。
袁樂像是嚇傻了一般,瞪著眼看著怪物已經走到面前,完全沒有逃跑的意思。
怪物張開恐怖的大嘴,緩緩籠罩住袁樂的腦袋,腥臭的氣息令人作嘔。
然而,過了3秒,那張大嘴依舊沒有咬合。
袁樂把腦袋抽出來,歎了口氣,終於開口說話。
“別演了,怪累的,放心,我是絕對不會走出這間屋子的。”
怪物猙獰的表情陡然僵住,狹長的眼睛裡露出人性化的表情……那是濃濃的尷尬。
袁樂拍拍它的肩膀,安慰道。
“不怪你,你演的其實挺到位的,主要是這出戲的導演太次,破綻太多。”
“你放屁!”身後突然傳來一聲嬌叱,剛才的黑發女鬼不知何時又出現在走廊,只見她摔著衣袖,氣勢洶洶朝著袁樂走過來,走到一半,突然砰的一聲摔倒地上。
原來是被嘴裡的舌頭絆著了。
女鬼掙扎著爬起來,抬手抓著頭髮,用力一拽…居然把整個腦袋拽了下來,原來是類似頭套的東西。
頭套下面,是一張年輕的臉,圓嘟嘟的卻不顯胖,扎著丸子頭…看上去像是充滿活力的大學生,皮膚白裡透紅,血氣十足的好像在菜場和小販砍價的大媽,和‘鬼’這個字完全不沾邊。
兩道鼻血,從她的鼻孔緩緩流出…
“我就是導演,你說說我哪裡導的不好了。”她隨意的用手背擦去鼻血,走到袁樂面前,不服氣道。
“首先是蘇杭…假扮別人起碼做做調查吧…蘇杭喜歡裸睡,你讓演員穿衣服我就忍了…居然還穿著皮夾克,你在家穿著皮夾克睡覺啊。”
“呃。”女鬼囂張的表情一滯,聳起的肩膀瞬間耷拉下去,氣勢弱了許多,一時間不知如何反駁。
“啊!!袁樂!救我!!”身後的走廊拐角處又傳來蘇杭的尖叫聲。
女鬼額頭跳了跳,一臉尷尬,轉身衝著樓道吼道。“別嚎了!人家都發現了,還演個屁!”
叫聲戛然而止,傳來一句弱弱的。“好捏。”
“還有,你們的目的太明顯了。”袁樂說道。“從聽到蘇杭第一聲尖叫後,我在自己臥室裡足足呆了半分鍾,可推門出來,你倆還在門口…這不明擺著演給我看呢嗎?”
“這…這…”女鬼的腦袋又低了幾分,卑微的令人心疼。
“還有就是這位大哥。”袁樂轉身看向趴在地上的‘怪物’。“你剛才要表演的,是一個以人類為食,天性殘忍…只知道殺戮的怪物,是這麽個人設對吧。”
“是的。”怪物神色認真的點點頭,口吐人言,聽起來像個大叔,用探討的語氣說道。“拿到這個角色後,我覺得太過單薄,於是又加了些細微的設定…首先是背景,我把它設定為所有被人類虐殺的小動物死後的冤魂聚集起來,誕生了這麽個怪物,它天生仇恨人類,喜歡對人類進行虐殺。”
袁樂點點頭。“很有想法。”
怪物露出羞澀的神情。“哪裡,瞎捉摸罷了。”
“但是,你忽略了一點。”袁樂話鋒一轉。“你隻表現出了仇恨,卻忘記表現出憤怒…拿人類來打比方的話,你剛才的表演更像是一個天生心理變態的殺手,而不像一個復仇者。”
怪物恍然大悟的點點頭。“受教,受教。”
“哼,說的頭頭是道。”一旁的女鬼絞盡腦汁,終於想出反擊的論點,抬手指著袁樂。“你自己還不是個沒義氣的混蛋,眼睜睜看著朋友被殺死,冷血!無情!”
袁樂沒有反駁,而是用一種關愛智障的眼神看著女鬼。
一旁的怪物都看不下去了,歎息道。“小陳,別說了,你難道還沒發現嗎?”
女鬼一臉茫然。“啊?發現什麽?”
身後的走廊裡,穿著皮夾克,滿身是血的‘蘇杭’走了出來,歎息道。“連我都聽明白了,陳姐,這家夥還在臥室裡的時候就已經發現這是一場夢了。”
‘蘇杭’走到袁樂身前,禮貌點頭。“你好,我叫路小槍。”
說完伸出手臂,卻發現自己的手已經被砍斷,於是又不好意思的收了回去。
“不可能!”女鬼看著袁樂,就差在額頭上寫著‘杠精’二字。“我不信。有本事你說服我!”
“很簡單,這就是證據。”袁樂晃了晃手裡一直攥著的美容儀器。“雖然我知道蘇杭有這玩意,但卻不知道它究竟放在哪,起床後,我試著自我催眠,讓自己相信這玩意放在我臥室的抽屜裡…一拉開抽屜,果然發現它躺在裡面,從那刻起我就確定這是夢境,而且還是我的夢境。”
袁樂喘了口氣,繼續道。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個夢境中的一切事物都會被我的主觀意念所影響,比如說這樣。”
袁樂閉上眼,片刻後,手中的美容儀融化成一攤銀色的金屬液,隨後慢慢變形,最後變成一把沙漠之鷹。
女鬼徹底沒話說了,耷拉著腦袋,陷入了深深的哲學迷思中,像是做了絕育手術後的貓咪。
“現在輪到我問了。”袁樂眯了眯眼,熟練地拉開槍栓,對著身旁的四腳怪物。“你們到我的夢裡來…做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