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靈嗎?這個地方怎麽會有這種東西?”

　　危急關頭，那個把銀劍丟下來的人，孫浩科已經顧不得多想，他拚命揮動著掌中銀劍，惡靈便全都不敢靠近，只能飛出樓梯，在半空中不斷盤旋。口中向外噴著紅色的液體，也不知道是不是血。孫浩科一邊向上跑，一邊又要躲閃那些汁液，二十米的距離，此時卻感覺到格外遙遠。

　　突然，兩條大腿和半截裙子從天而降，孫浩科在揮劍之余，瞥了一眼，正是方才被他腰斬的那個惡靈雙腿。它們明明落到了樓下，可此時卻又從空中掉下來，足以證明這個空間也是無限循環的。如果他從樓梯上掉下去，恐怕也會和那兩條大腿一樣，在這個空間裡，不住地重複著掉落的動作，想一想都覺得駭然。

　　除了大腿之外，還有鍾慧的血，以及那個惡靈化作的陰霾，如今融合在一起，在空間之內化作了一團紅色的霧霾，也跟著灑落下來。

　　孫浩科咬著鋼牙，把那把銀劍胡亂地揮舞著，惡靈雖然不敢靠近，但它們吐的那些紅色的汁水，卻越來越濃，凡是沒有落在樓底上的，很快就從空中飄落下來，不多時樓梯間裡仿佛下起了一場血雨，淋到身上，便好像硫酸侵蝕，將衣服都燒個大洞，孫浩科的外套已經在之前和喪屍的大戰中被灼燒的不成樣子，此時他隻穿了一件襯衣，又能抵擋多久?

　　而那紅色的霧霾也逐漸加重，孫浩科不但視線覺得模糊起來，連呼吸都覺得不大順暢，身上破了好幾個大洞，

　　好在樓梯的台階是螺旋狀的，他躲在最外圍的邊緣，多多少少能支撐一陣，可如此下去，想要進到那扇門裡，就萬萬不能了。

　　孫浩科心想:這麽下去總不是辦法，我亮出銀劍，惡靈不敢靠近，它們不敢靠近，我就殺不了它們。如果它們的嘔吐物是無休無止的，而樓梯間的容量又有限，就算我最後不被血河吞沒，恐怕也要被這些怪物惡心死了。

　　想一想，那些血流便“克萊因瓶”的裡裡外外也覺得恐怖。

　　孫浩科突然把銀劍背在身後，藏了起來。

　　那些惡靈果然上當，怪叫著一起凌空撲了過來。孫浩科看準機會，雙手握著銀劍，向上一撩，兩個惡靈頓時被攔腰斬斷。與之前的死法一樣，化作了“人皮燈籠”。

　　可就在這時，一隻惡靈不知什麽時候，從下方飛他的背後，並且抓住孫浩科的肩膀，紅指甲蓋足有半寸多長，好像把鉤子一樣，嵌入肉裡，孫浩科就覺得一陣奇寒徹骨。此時那怪物已經快貼到他的臉上，呼出來氣，把他的頭髮都凍結上一層白霜。

　　孫浩科嚇得毛骨悚然，就算平時的他溫文爾雅，在此情此景之下，也免不了驚恐地大叫。銀劍向後一戳，直接刺入那怪物的嘴裡。回身又是一腳，踹中惡靈的小腹，那隻惡靈立即變成了一個“人皮燈籠”，怪叫著黑暗的遠方飄走。

　　趁它還沒化成灰燼之前，孫浩科借助惡靈瀕死之前所發出的亮光，朝著上方飛奔。

　　那些惡靈不敢上前，只能再身後緊緊跟隨，孫浩科此時覺得骨頭都要散開，但求生的本能格外強烈。有的人在危機關頭，嚇得腿軟，別說跑了，動一下可能都不行，而有的人在這個時候，又往往能發揮出難以想象的潛力，孫浩科無疑屬於後者。

　　他以最快的速度，衝到那扇門前，而此時所有的惡靈卻突然停在他身後的不遠處，再不往前追來。一個個仰天哀鳴，發出類似警笛的怪聲。

　　孫浩科以為怪物還要耍什麽手段，

卻見它們忽然之間化作數不清的齏粉，向上方飄飛而去。不到片刻，消失得無影無蹤，連同那些血霧、血雨，全都不見，就好像之前什麽也沒發生一樣。　　孫浩科這才稍微定了定神，長出了一口氣。他依舊對那些怪物心有余悸，這時危機解除，他的那顆心才開始打鼓一樣地狂跳不止。

　　他回頭又望了那些盤旋的樓梯一眼，忽然心中百感交集，鍾慧也死了，雖然明知這一切都是系統模擬出來的假象，可畢竟二人共同生活了這麽多年，就算是假的，孫浩科也有些依依不舍。

　　他知道，只要自己進了這扇門，就再也回不來了。但是這虛幻的世界，對他來說，又有什麽可值得留戀的呢?也許等待他的是另一場冒險，也許進了這扇門，依舊是無休無止地重複空間，無法逃離……但他別無選擇。

　　他的手輕輕按在門上，猶豫著要不要進去，深吸了一口氣，心裡說道:再見了，我的夢幻，還有我的夢魘！

　　突然，轟隆一聲巨響，腳下一陣劇烈地顫抖， 好像地震一樣，整個空間開始搖晃，那些樓梯從下往上開始崩塌。孫浩科再不猶豫，一腳踹開那扇大門，一個箭步跳了進去。

　　前腳才一落地，大門便重重關死，只能聽到門後面山呼海嘯的崩塌之聲，其中還夾雜著許多人驚叫、嘶吼、哀嚎的聲音，聽起來如同地獄的召喚，召喚孫浩科回頭。

　　孫浩科卻只是閉著眼睛，下定了決心，絕不能心軟。

　　他忽然想起，鍾慧臨終前所說的話:你走的話，就是世界末日！

　　到現在孫浩科終於明白這句話的含義。“死神紀元”系統，除了基於彤彤的思維構建世界之外，作為分機的孫浩科等人的世界，其實就是圍繞著主角內心的世界。

　　孫浩科選擇離開，等於是背叛了這個系統。就好像一個遊戲，如果世界一個玩家都沒有，那這個遊戲又如何運行下去。

　　孫浩科走了，“死神紀元”裡的一切都沒有存在的必要，隨著他逃離的腳步，之前經過的所有地方，都會相繼崩塌。所以那些NPC才想拚命挽留孫浩科，不惜使用暴力。甚至還叫“鍾慧”慘死作為苦肉計。看來整個系統非常智能，就算孫浩科明知他必須要離開，此時居然還是覺得愧疚。

　　“沒什麽的，”一個男人的聲音從前方傳來，“就好像現在的那些軟件，當卸載的時候，就總是裝得可憐兮兮，娘兒們似的，說什麽你‘狠心拋棄’、‘不要我了’之類的可憐話，實際上流氓的很，什麽隱私都給你盜去！就算你真的走了，它也要叫你不安、內疚。設計者真特麽歹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