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嘉很是埋怨袁珣,尤其是聽到陳到回到城外大營吹噓夕羽樓如何繁華熱鬧,裡面的姑娘如何貌美如花,原本郭嘉還不信,可是自從見到了海棠之後,他信了,也就對袁珣更加埋怨了。
眼前的是怎樣的一個姑娘啊,頭髮慵懶的結了一個結,瓊鼻紅唇,美眸含情,一身蘇白襖裙,恍如掉落凡塵的九天仙子。
可惜了啊,仙子眼中只有那可惡的小師弟。
“某不管,倘若汝還將某留在城外掌軍,某今日便回潁川去。”
郭嘉氣鼓鼓的樣子讓袁珣不禁苦笑不已,誰能想到這個日後能把各個軍閥玩弄於股掌之間的天下頂級謀士,現在居然為了不能去洛陽城中玩耍和自己腦孩子脾氣?
不過算起來這貨今天也不過是十九歲青年而已。
直到等袁珣賠笑著從懷中拿出一瓶頂級的至尊無雙後,郭嘉這才面色緩和了些。
“天下至尊?不是傳說只有兩瓶都給先帝喝了麽?”
袁珣嘿嘿一笑說道:“對外當然這麽說,師兄你想喝,怎樣都會有這麽一兩瓶的。”
郭嘉這才想起,這天下至尊本就是袁珣手下產業生產的酒,袁珣自然要多少是多少。他一把奪過那酒,拍去封泥,一股醇厚香濃的香氣就彌漫了整個帳篷。
郭嘉陶醉的深吸一口,小心翼翼的將那略略發黃的酒汁倒入口中一點,慢慢咽下,一股帶著五種糧食的香濃溫熱順著喉嚨一直流入腹中,讓他舒服的差點呻吟出來。
縱是知道這酒袁珣要多少有多少,可是他還是極為珍惜的小口嘬著,直到有些上頭後這才戀戀不舍的放下酒壺,斜眼看見袁珣那略微有些討好的神情,撇了撇嘴道:“你這家夥無事不登三寶殿,沒事是絕對不會來找我的,說吧,又遇到什麽困難要師兄我為你解決?”
袁珣嘿嘿笑道:“瞧您說的,沒事兒我也該帶些美酒來孝敬師兄你不是?”
“你少給我來這套,你這雁過拔毛的家夥我還不懂?有這份心趁早帶我去那夕羽樓中小居兩日,你也知道你師兄我,平日隻愛兩樣東西,美酒和美人,少一樣你休想從我這問到一計。”郭嘉又拿起酒喝了一口,翻著白眼道。
一旁的海棠見到平素高傲如天上雄鷹的袁珣像個小孩般討好他這位師兄,心中也是好笑,不過她了解袁珣,若是不說這位叫做郭奉孝的青年身懷屠龍之才,斷然不會讓他如此對待,袁珣只會對他自己服氣的人這樣。
“帶帶帶,一定帶,不帶你是兒子!”袁珣豎起三個指頭對天發誓道。
郭嘉抬掌佯裝要打,笑罵道:“你少拐著彎佔我便宜,說吧,什麽事?”
袁珣將今日遇到趙忠一事細細和郭嘉說了一遍,包括趙忠求自己庇佑的事情,還有他敷衍趙忠的想法。
郭嘉細長的眼睛一亮,想了想道:“嘿,此時新帝剛剛登基,正是各方勢力角逐進入白熱化的時候,想不到便宜了你這閑職侯爺。”
“我也這麽覺得,只是以我對董卓的了解,等到他來到洛陽,必然掀起滔天之禍,彼時大家就會意識到,腳下的土地,手中的百姓,還有掌中的兵力才是實力的體現,我還要那些權力有何用?”
郭嘉聞言沉吟一下,拿起酒壺灌了一口酒,長長呼出一口酒氣,點頭道:“我雖不知你為何如此篤定董卓會亂政,但是董仲穎此人前番隨張溫和皇甫嵩平涼之時,屢屢鬧出無視上官軍令之事,前段時間原本應該教出兵權前去並州上任方伯一職,他卻巧言令色留下嫡系兵力,趁著孝靈帝駕崩之時屯兵河東待價而沽,想來是一個野心極大之人。”
何止野心極大,簡直狼子野心好嗎?
袁珣點了點頭。
郭嘉停頓一下,又說道:“那麽我們就以董卓要亂政來推演一下他要怎麽做吧?首先便是兵臨洛陽,他豈能不知你那叔父袁本初要他來洛陽實際上做什麽?若我是董仲穎,只怕來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殺入皇宮,以除閹宦的理由將皇宮清洗一遍,那麽何妨順手除去最大的障礙何進和你叔父呢?彼時洛陽以董卓兵力最強,天下唾手可得。
那麽為了讓董卓一介在世家中毫無聲望的人名正言順的登頂,董卓必然會扶持養在永樂宮中的渤海王協作為皇帝。”
“恩,廢帝……”
郭嘉冷笑著點了點頭道:“莫忘了,永樂宮那位也姓董,雖然不是一家人,但是董卓的到來簡直為董太后送上一份驚天大禮,董太后平素賣官鬻爵,貪得無厭,董卓送上來的枕頭她豈有不靠之禮?只怕二人瞬時便狼狽為奸!
那麽手握重兵的董卓只怕會迅速取代何進成為攝政大臣!彼時何進已死,袁氏元氣大傷,天下誰還能和他董仲穎抗衡?”
袁珣簡直對郭嘉五體投地,這就是能在一個時代乃至後世刻上烙印的頂尖謀士麽?對於人心的洞察簡直駭人聽聞,郭嘉的推演除了一些細節與歷史不同,簡直就是把未來要發生的事情複述了一遍!
袁珣是穿越者,自然能夠準確的把握歷史的走向,可是郭嘉可不是啊,只靠著朝堂形式和董卓性格,就能準確摸出董卓心中的想法,用鬼神莫測形容也不為過!
郭嘉現在只有十九歲啊!
妖孽!
“那麽我該怎麽應對呢?”袁珣問道,他心中雖然也有大致計劃雛形,可是聽聽這“千古風流人物”的建議也是非常之重要的。
只見郭嘉從懷中拿出紙扇,嘩啦啦一聲抖開,輕輕扇了幾下,又啪一聲在左掌中合上,眼睛泛著精芒道:“這事情雖然緊急,可是有變數。”
“有變數?”
郭嘉點了點頭道:“對,執金吾丁原便是那個變數!董卓萬萬也不會想到何進為了求穩,除了調他入京,還帶來了騎都尉丁原,並任作執金吾。
丁原此人雖然出了名的頑固不化,但是對於大漢的忠心天下無人不知,況且丁原手下又有兩萬並州雄兵,實力雖不如董卓但也是一方豪強。
丁原是不會眼睜睜看著狼子野心的董仲穎廢帝的,畢竟按照禮法,天子乃是先帝嫡長子,嫡長子未死,談何廢長立幼?這種有悖倫理的事情,老頑固丁原是不可能眼睜睜看著邊塞莽夫董卓廢長立幼的!”
袁珣眼睛一眯,下意識向正在手杵香腮聽他二人定計的海棠看去,海棠見袁珣目光所及,不禁甜甜一笑,如同花蕾初放,就算是余光瞥見的郭嘉也不禁為這笑容呼吸一滯。
呂布!
倘若丁原是董卓稱霸朝堂的變數,那麽殺父換爹的呂布就是丁原的變數!
無論如何,也要阻止呂布殺害丁原,只要有丁原在,董卓不可能如此順利的換皇帝!
郭嘉見袁珣陷入思考,不禁微微一笑,拿起酒壺喝了一口,自家小師弟很特別,在郭嘉看來,他的聰慧也是常人所不能及的,很多時候無論是他,還是戲忠都只需要幫袁珣將事情理順,把利害關系擺在袁珣面前,至於如何定計,袁珣能夠找到一條最為穩妥的計策去實行。
就像那日袁珣果斷確定向陽翟借兵拒敵與潁陽城下一般。
所以輔佐袁珣做事,無論戲忠也好,還是郭嘉也好,總是覺得很輕松,大多數情況下,只需要為袁珣查缺補漏便是。
“那麽我要如何去和丁原搞好關系呢?我昨夜好似得罪他了……”
可是袁珣的話差點讓郭嘉吐血。
“去負荊請罪啊!當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余……”郭嘉有些無奈的罵道。“丁原自持身份,只要你把姿態放低,讓他覺得你是個任性的孩子,怎好拉下臉和你為難?”
“著啊!師兄果然高明!”袁珣聞言撫掌讚道。
“少拍馬屁!你就不能改改你那性格麽?”郭嘉沒好奇的說道,卻聽旁邊銀鈴一般咯咯的笑聲,這才轉過臉去對海棠笑道:“對吧?我相信這貨在洛陽時沒少讓你們操心!”
海棠只是以袖掩嘴咯咯嬌笑,卻沒有答話,可那揶揄的一瞥卻讓袁珣面色有些漲紅。
“對了,我下午需要去面聖,如何說?”
郭嘉翻了個白眼道:“誠然如你所說,天下大亂之後誰會把天子號令放在眼裡,可是現階段你的權勢越大,越立於你日後發展,何太后和小皇帝給你什麽,好生接著就是,還有,你的臉……”
“臥槽,我把這茬忘了!”
經郭嘉提醒,袁珣怪叫一聲,起身就跑出軍帳,滿軍營尋找那名醫樊阿去了,留下郭嘉和海棠大眼瞪小眼。
“臥……臥槽?”郭嘉苦笑道,“我發現這個詞從這家夥口裡說出來,絲毫沒有突兀。”
海棠嬌笑點頭道:“君瑜能用這個詞涵蓋一切的情緒。”
“臥槽……厲害了!”
樊阿是華佗的親傳弟子,據說是完整習得華佗“青囊經”的唯一弟子,雖然好酒,可是醫術卻是高明,經樊阿先用銀針放去淤血,再以一貼黑乎乎的藥膏敷過之後,袁珣腫脹的臉頰居然迅速消了腫,除了有些如同高原紅一般淡淡的紅印,幾乎看不出來受過傷。
抬頭看看軍營中的日冕,時間幾近下午,袁珣這才複又帶了陳到和二十名全副武裝的精銳騎兵一路飛沙走石雞飛狗跳的穿過洛陽城趕往皇宮。
當袁珣縱馬靠近皇宮之時,趙忠早已候在宮門口,才見袁珣便急吼吼的將他從馬上拽了下來。
“哎喲我的小祖宗,你怎麽才來,太后和天子都催了三遍了!”
皇宮除了大將軍何進的寥寥幾人,是不允許任何人騎馬入宮的,趙忠拽著袁珣右手,將他帶上一架八抬大轎,二人共乘一轎,八個人健步如飛朝著長樂宮中趕去。
“袁冠軍,老奴為了你的事情,今早可是費盡了口水,你須知,宮內不比宮外,可不敢肆意妄為,一定要表現出堅決站在天子這邊的樣子,潑天的權勢唾手可得!”在路上,趙忠卻是小聲對袁珣囑咐道。
“小子多謝趙公公了。”袁珣說著,從懷中拿出早上那袋金葉子就要遞給趙忠。
趙忠苦笑一聲,搖頭道:“老奴命都快沒了,還要錢有何用處,剛才何進的奏疏又承到了太后面前,還是力主誅殺我們……”
袁珣趁勢收回那袋金葉子,苦笑道:“趙公,你也知道,大將軍已然成事,和他正面硬剛我也沒那個能力,我最多也就能在發生最壞結果的時候保你一命,想來十常侍其他人都伏誅了,我叔父看在我的面子上不會也不會和我為難。”
雖不知袁珣口中“正面硬剛”是什麽意思,但是趙忠聞言還是心中大定,說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他面色一沉,“咱家也不敢奢求,留條老命帶著家產回老家當個富家翁了此殘生便可,不過何進嘛……雜家斷不會和他輕與,就算是咱家離開洛陽,也要咬他一塊肉帶走!”
看著趙忠那無須的猙獰白面, 袁珣也忍不住心中發寒,這群身心殘缺的人,果然都惹不得,瘋狗啊一群!
何進可不就是死在這群宦官臨死一搏之下麽?
要不要提醒何進?
袁家想要掌權,何進也是攔路虎,如果以為何進掌權就能夠讓天下多太平幾年,那袁珣就太天真了。
有的時候,天下在梟雄手裡,遠遠比在蠢貨手裡來得好,至少梟雄知道治理自己的領地,蠢貨只會讓領地變得更加殘破,何進,便是不折不扣的蠢貨!
逐鹿天下,從來都沒有對錯,只有時運不濟,天命何歸不是麽?
但是此時何進的是否死亡也是阻擋董卓的關鍵一環,何進活一天,董卓頭上就還有壓得住的天,何進一死,只怕董卓便會肆無忌憚。
袁珣看向趙忠,心中暗自盤算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