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旨到!”
就在此時,門外傳來一聲尖利的喊聲,袁基夫妻還未交心,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迷惘。
片刻後趙忠喜氣洋洋的抬著一卷紅色卷軸走了進來,身邊還有一位著甲的矮個勇士相陪,卻是典軍校尉曹操。
“天子口諭:安國亭侯子,大漢冠軍侯、太子東宮舍人袁珣袁君瑜,平定黃巾,建立冠軍縣,大漢得此能臣乾吏,朕心甚慰,得知冠軍侯昨日回到洛陽,宣其入宮覲見!”
袁基心中一驚,昨兒半夜就有禦史連夜上奏彈劾袁珣豢養外室,鬧事侮辱公主,今天天子便宣袁珣入宮覲見,難不成是東窗事發?
剛才還被兒子一席話說的懷疑人生的袁基此時隻盼袁珣一去不返,逃得越遠越好,莫要入宮,只怕沒有好結果。
“恭喜安國亭侯,何喜安國亭侯!老奴在這裡給您道喜了!”
趙忠的話讓袁基頓時蒙了。
喜從何來?
趙忠未卜先知似得解釋道:“太后聽說袁小君侯帶兵返回洛陽,心中欣喜不已,想要小君侯進攻讓她老人家見上一見,還說東宮舍人的位置現在不適合小君侯了,況且天子尚無子嗣,也談不上設東宮,只怕此番去,小君侯便能拿到實職的官階了!”
在黃氏的操持下,袁基渾渾噩噩的接了聖旨,又象征性的給了趙忠賞錢
趙忠問道:“小君侯呢?”
袁基囁嚅道:“剛剛出去,只怕去耍子了。”
趙忠笑道:“無妨無妨,左右也是個等,老奴出去尋他一尋便是。”
說著趙忠輕輕扶住袁基的手臂,眼中精芒一閃,用只能二人聽見的聲音笑道:“袁小君侯天子聰穎少年英雄,前番少年封侯,這次只怕一步登天兩千石以上的高官,真是恭喜啊,說不得老奴以後還要靠小君侯提攜,隻盼袁君侯能在小君侯面前多多給老奴美言幾句。”
袁基心亂如麻,當下敷衍道:“這是自然……這是自然……”
等趙忠出門尋找袁珣後,曹操這才走上前對袁基叉手行禮道:“恭喜士紀兄,此番君瑜帶兵入洛支持除宦,大將軍極為欣慰,有了皇室支持和大將軍另眼相待,只怕離袁氏第六個三公不遠了。生子當如袁君瑜啊,渾然不似我家那小子,平素隻懂得讀死書。”
聽到“生子當如袁君瑜”,袁基嘴張了張,終究還是沒能說出一句話。
耳邊不斷回想的是袁珣那句平靜的話語:“少拿我的事情往自己臉上貼金。”
袁珣依舊是騎著馬,將海棠擁在懷裡,海棠一面撫摸著他那有些紅腫的半邊臉頰,一邊流淚。
袁珣常常說,愛情是世間最為美好的事情,可是袁珣回來的短短一天,海棠哭的次數比之前袁珣在潁川時的一年加起來還要多。
袁珣對此當真心疼不已。
知道自家君侯心情不快,一眾護衛騎士都不敢言語,就算是跳脫的陳到也在黃忠的示意下沒了言語,只是帶著玲兒靜靜跟著袁珣馬後。
袁珣忽然噗嗤一笑,輕輕拍了拍海棠的手背,笑道:“我們現在算不算更有夫妻相了。”
海棠聞言,擦了擦眼淚,想笑又笑不出聲,她知道,這是袁珣在安慰她,她也知道,袁珣此去潁川的一年,確實成長了不少,倘若以袁珣以前那爆烈脾氣,只怕會和其父口不擇言破口大罵。
可是海棠寧願袁珣和袁基鬧一鬧,至少,不會比今日的袁珣說的話更加傷人。
可這些都是因為她。
“袁郎,妾身就做你一個外室好不好?只要你隔三差五的來看望妾身,妾身就心滿意足了。”
袁珣面色一僵,
搖頭道:“不可能,我必對你明媒正娶。”海棠還想說什麽,卻被袁珣瞪了一眼,滿腔的話語隻好化為幽幽一歎。
“袁冠軍!袁冠軍留步!袁冠軍留步啊!”
身後不遠處響起的尖銳叫聲讓袁珣眉頭一簇,轉頭望去,只見老宦官趙忠追了上來,侍從抬著步攆跟在後面,一群人跑的滿頭大汗,衣冠不整。
袁珣的護衛才不管來的人是不是當朝大長秋,何況這些黃巾出身的士兵原本就對朝廷官員沒什麽好臉色,特別是昨夜和執金吾丁原手下衝突後,就更沒好臉色了。
霎時間十幾把追月弩抬起,弩箭尖泛著寒光正對著來人。
“來者止步!你們是什麽人?!”陳到從得勝鉤上取下長槍,槍尖一指趙忠大喝道。
趙忠眼看那怪模怪樣的弩弓對著自己,離袁珣三丈多遠急急停住,臉上僵硬的笑道:“小君侯,是老奴啊,老奴趙忠……”
昨夜可不止有禦史連夜向太后彈劾袁珣帶女子招搖過市,還和長公主發生了衝突,鬧得最大的是袁珣私兵當街射殺執金吾丁原的巡邏步卒。
丁原啊,那可是帶著何進詔令入洛,麾下兩萬人的凶神,何進現階段手裡最鋒利的劍,火燒孟津驚動了洛陽皇宮,太后都嚇得差點逃出洛陽。
可袁珣這主說動手就動手,絲毫不拖泥帶水!聽說還是當著丁原的面動的手,洛陽混世魔王的諢號真的不是人家白送的。
從靈帝死後,一向飛揚跋扈的趙忠終於見識到了手中有兵權的威力,什麽大長秋,十常侍,忠母,都是假的,在這亂世,只有手中有兵才能有未來。
可恨蹇碩,白白掌握近萬西園軍,都成了擺設,還讓何進坐收漁翁之利。
趙忠哪裡還敢像當初在冠軍縣時那般在袁珣面前拿架子,這位雖然隻帶了兩千兵卒入洛,可是他兩位親叔叔可是司隸校尉和長水校尉,他叔祖父現在是後將軍,可都是軍中實權之人。
袁珣想了想,輕輕拍了拍海棠的腦袋,翻身下馬,換了一副恭敬的笑臉。
“原來是趙公啊!”
說著袁珣揮了揮手,讓護衛收了連弩,走近趙忠,把臂握住趙忠的手笑道:“趙公不在宮內理政,怎會在街上遇到,莫不是來尋我的?”
趙忠看袁珣有些紅腫的臉頰,也不敢多問,只是滿臉堆笑道:“是啊,正是來尋小君侯,恭喜小君侯,賀喜小君侯啊,太后知道小君侯肄業歸來,心中十分高興,說是要見您,聽說太后曾詢問過您的實職,只是不知道會讓您擔任什麽職務。”
若是袁珣不知道再過上幾天董卓便要到達洛陽,彼時天下大亂,高官厚祿都不如手中兵權,倒真的會高興,但是這時候,這些還有什麽意義呢?
“多謝趙公特意來通知我。”
袁珣敷衍的笑了笑,從懷中掏出一袋金葉子遞給趙忠,這時候黃金白銀都還不是流通貨幣,但是也是作為打製首飾和祭祀器物的貴重金屬,也很值錢,袁珣不願每次都帶幾萬貫銅錢出門,隨身隻帶一些金葉子,方便攜帶。
趙忠這時候哪裡還敢要袁珣的金葉子?此時大將軍何進調集各方重兵入京,為的就是逼迫何太后就范祛除宦官,袁紹更是倒宦中堅,袁隗又態度曖昧,和趙忠有些香火之情的袁珣就成了趙忠為數不多的救命稻草之一。
若事情真到了那種地步,趙忠也管不了張讓、段珪等人了,往袁珣軍營裡躲上一躲,也可以保一條性命不是麽?
趙忠哪裡看不出袁珣的敷衍,還道袁珣也有意倒宦,不禁老淚縱橫,一鞠到底,哭道:“袁冠軍,老奴自認和您往日無緣近日無仇,雖然當初去冠軍之時卻是存了些打秋風的念頭,可是先帝在位時,老奴也為您說了不少的好話啊,談不上有恩,但是袁冠軍也不能對老奴落井下石啊……”
袁珣聞言一愣,奇道:“趙公您在說什麽呢?我怎的一點聽不懂?我幾時對你落井下石了?”
趙忠哭得更傷心了,搖頭道:“袁冠軍明人不說暗話,您此番帶兵入洛,難道不是支持你叔父袁紹誅殺我們這些無根之人麽?”
袁珣這才知道趙忠的意思,眯眼思考了一下,笑了起來。
“趙公誤會我了,我往昔和趙公一見如故,承蒙趙公厚愛,這才得了先帝賞識,竊了冠軍侯之位,我此番帶兵返京,以來是因為肄業回家看看,二來我也有我自己的原因,不方便和別人說,但絕不是趙公說的帶兵來殺你們。”
趙公還是搖頭:“到了這種地步,冠軍侯何必再騙我……”
袁珣無奈,眼珠一轉,道:“好吧,我此番回京是專門與那董仲穎為難的。”
趙忠雖然現在已然成了過街老鼠,可是瘦死的駱駝就是比馬大,在朝中特別是后宮之中都有碩大的能量,董卓來之前,在趙忠這裡想必能得到意想不到的好處,雖然此時袁珣還不能思考出具體能怎麽樣,但是想必趙忠還是有些用處,於是袁珣半真半假的說道。
趙忠聞言愣了,他萬萬想不到袁珣是這種理由。
袁珣面色一狠道:“董仲穎那老王八,本是我袁家故吏,我袁家費盡心思才把他送上了並州刺史的位置,這老貨居然屯兵在河東不去上任,他不上任不要緊,我耗費心神因為他上任並州制定的馬匹生意全泡湯了。他現在還想奉大將軍詔令來洛陽撈功勞,世間哪有這般好事?我非攪黃了他撈功的事不可!”
趙忠驚疑不定的看著袁珣,這理由太過荒唐,說出去誰會信,就因為一條商路斷絕,就來和人家為難?但是趙忠卻也有幾分相信,這種跋扈、任性的行為……倒很符合這位少年冠軍侯的性格啊!
“趙公不信?你知道我這條商路一年的利潤是多少麽?一百二十萬貫!因為邊亂的原因,西涼馬匹本就不能運送道中原,幽州劉虞名義上效力於朝廷,實際上是個聽宣不聽調的主,唯一一條走私馬匹的路就是並州,你也知道我冠軍縣以行商為主,董卓這一搞,我他娘的要損失三分之一的財路!”此時袁珣似乎是越說越氣,眼睛都要開始噴火。
趙忠一聽一百二十萬貫這個數字,也是喉頭一滾,這一年時間趙忠陸陸續續從冠軍縣得到了十五萬貫的好處, 雖然離原來袁珣承諾的兩成分紅還差得遠,可是十五萬貫也是趙忠斂財兩年才能得到的錢了。
這麽大利潤的生意因為董卓攪黃,無怪袁珣要急眼了,要是自己,怕是恨不得把董卓生吞了。
“要是為了對付趙公你們而來,我昨天一回來就應該去見見大將軍,但你看我在幹嘛?逛窯子,和父親吵架,這是要對付你的樣子麽?”
趙忠看著袁珣微微有些紅腫的右臉頰,心中了然,這位冠軍侯是洛陽有名的紈絝惡少,說是二世祖第一都不為過,他父親安國亭侯袁基卻是一個古板的人,父子二人關系能好才有鬼了。
此時,趙忠心中雖然對袁珣的“屁話”呲之於鼻,可還是只能裝模作樣信任。
“不過趙公,我聽說你們十常侍這幾天日子倒是不太好過吧?”
袁珣的話裡帶著明顯的幸災樂禍,趙忠哪裡聽不出來,但此時他也不敢發火啊。
“唉,誰說不是呢!丁原帶兵火燒孟津,入京就成了掌管洛陽治安的執金吾,董卓更是帶著雄兵正在來洛陽的路上,這些都是何進的布置,為的就是誅殺我們這些無根之人。”趙忠說著抹起淚來,“咱家就不理解了,我們這些殘缺之人都是為先帝,為陛下,為皇家做事的狗,怎的天下人都要對我們喊打喊殺……”
“趙公,咱們也明人不說暗話,此番你親自來頒旨,怕不是為了來我這吐苦水吧?”袁珣肅然說道。
趙忠聞言老淚縱橫,直接當街跪了下來,抱著袁珣的大腿大哭道:“咱家也算是和袁君侯有些情誼,還望袁君侯救我一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