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郭嘉懟了一通的李儒並不生氣,只是微微一笑,目光爍爍的看向這個比年輕右將軍大不了幾歲的瀟灑浪蕩青年。
“這位想必就是名動潁川的郭奉孝吧?果然人中龍鳳。”
郭嘉翻了個白眼,笑道:“文優先生倒是對我們冠軍縣軍了解得很啊,不過謬讚了,名動潁川無從說起。”
李儒是什麽人?
一手策劃董卓偷天大事的謀主,可謂一策亂天下,數語逆人心的頂級謀士,看人極準,二人不過一問一答寥寥數語,李儒就看出這潁川郭嘉也是足智多謀之人,否則斷不會一語切中自己言語中的陷阱。
李儒也不多在這個問題上留神,他來袁珣軍營所謂道賀,不過是想讓世人看到董卓的行徑並不是沒有世家支持,暗殺丁原也不過是與世家一場政治利益互換罷了。
自李儒帶著糧草酒肉走進袁珣軍營,而不是被袁珣拒之門外的那一刻,實際上李儒的目的已然達到了。
所以在這帳中只要是袁珣不當眾殺了自己,無論他們說些什麽,對於董卓來說都無關緊要。
而袁珣讓李儒進入軍營,當然也是一種變相的妥協,畢竟他還沒有全部轉移完袁氏家眷財產,此時在洛陽掣肘頗多,還不能與董卓徹底撕破臉。
袁珣何嘗不是再和時間賽跑?
丁原已死,董卓最後的擔憂也不在了,歷史上廢帝之舉馬上就要到來,到那時候,不甘被人竊走勝利果實的袁紹還會待在洛陽麽?
袁紹出走冀州,橋帽假傳三公書信,群雄會於酸棗,那麽離祖父一家殞命洛陽還遠麽?
當初袁珣來洛陽,定下“阻止董卓”入京的戰略,自何進被殺那晚就宣告破產,但是郭嘉戲忠等一乾水鏡門生為其制定的“撈好處”的計策卻是成功,這趟洛陽來的著實也不算虧。
不過,若是沒有成功阻止歷史上洛陽袁氏被屠滅滿門之事,袁珣這次洛陽就算是白來了。
袁珣坐在主位上,腦中極速思量,也不理李儒。
李儒乃是標準的儒生謀士,涵養極好,也不惱怒,不過微笑接著郭嘉的話茬道:“呵呵,奉孝兄對我倒是提防再三。”
郭嘉笑道:“說不上提防,不過是道不同不相為謀,文優兄今日諸多目的已然達到,我等就不留君在此用飯了。”
李儒搖頭噗嗤一笑,默默躬身離開。
這郭嘉倒是個妙人,袁珣手下此時謀士良將盡有,勢力已然不輸他那兩個叔父,雖然此時自家主公和袁家說不上蜜月期,但絕不能撕破臉。
袁家,還真是個令人望而生畏的龐然大物啊。
對付袁家,還需要花些心思。
李儒走後,袁珣軍帳內眾人並未散去,但是氣氛確實松了下來。
高順不是笨蛋,哪能看不出李儒今日來並未懷著什麽好心,自然不會被李儒的些許蠱惑之言迷惑。
而此次袁珣接見李儒並不避諱他和曹性,也足見袁珣對他的信任。
“這李文優是世家出身麽?”
直到郭嘉詢問,袁珣這才從思考中緩過神來。
“不是,根據錦衣衛整理來的情報,李儒乃是弘農寒門子弟,但是求學於前金城太守殷華,於那黃河九曲韓遂師出同門。”
“怪不得,此人算計有余,卻著眼不足,但這一手引水入江的手段確實讓人佩服……”
袁珣點了點頭,揮了揮手道:“倘若他真目光深遠,我們可就麻煩了,先別說這個,肚子餓了,人家送了那麽多東西,不吃不是對不起人家麽,號令三軍,殺豬吃肉,每人贈酒半壺,不可多飲,咱們也開席吃飯,餓死個人了!”
於是傳令兵除了帥帳,
片刻後,整個軍營沸騰起來,人人臉上帶笑,這個世道,能飽餐一頓肉食還有半壺酒喝,可不是時時刻刻都能如此啊!而在不遠處正要進城的李儒聽聞之袁珣軍中傳出的鼎沸之聲,嘴角勾了勾,輕笑一聲進了城門,城門再次重重關閉……
袁隗身體微躬,站於朝臣第一,例行著今日的大朝會。
之所以是朝臣第一,那是因為有個人身為朝臣出現在了本不該出現的地方。
董卓。
董卓身穿司空朝服,及靴帶劍,趾高氣昂的站在何後和劉辯的龍榻前,直面群臣。
今天的董卓很不一樣。
當然大家都知道董卓不一樣,因為反對董卓專政的最大一股勢力丁原,已然授首。死在了那個持一杆方天戟站在董卓身後的青年將領手下。
那青年頭戴三叉紫金束發冠,身披一套烏黑華麗的狻猊烏黑戰甲,外披百花蜀錦袍,腰封上還配一把寶劍,端的器宇軒昂。
呂布雖面無表情,可是眼中的得色還是被袁珣看了出來。
因為他就這麽直梗梗的盯著他。
“暴發戶。”
袁珣無奈的撇了撇嘴,前世看書時覺得呂布的裝扮簡直帥爆了。但今天大朝會之時真正看到呂布如此裝扮,和之前呂布布衣製式鎧甲的樣子,袁珣才知道,原來呂布這幅裝扮就是穿出來裝X的。
但是還是……帥爆了……
呂布因撥亂反正有功,被董卓封為蕩寇將軍,也被認作了董卓義子。
誰都知道,有了董卓這個新晉的爹,呂布平步青雲不過是時間問題。
“某很高興!”
董卓等一個由士族子弟擔任的非宦官常侍宣讀了由他一手擬定,坐實丁原謀反的聖旨後,這才頗有些春風得意的當眾說道。
“叛賊丁原授首伏誅,天下靖平,只需諸位臣工萬眾一心,中興大漢指日可待,本官願為眾臣工之領頭之人,再現明章之治!”
董卓竊居朝政,得意忘形之下居然帶劍複履上朝,這樣的行為更不是士族能夠容忍的,即使今日在董卓口中是一個大喜之日。
果然,董卓話音才落,便聽一個老臣站了出來,指著董卓道:“無禮賊子,莫要以為丁使君身死你便可肆意妄為,你居然帶劍覆履上朝,視朝廷法度何在?!”
袁隗眉頭一皺,董卓此刻志得意滿,此時直面其鋒芒只怕不是好事啊!
他抬眼望去,卻見那人是少府卞聲,他有些痛苦的閉上了眼睛。
果然,董卓沒有等原本以為的眾臣恭賀,而是當面的頂撞,眼中殺氣大勝,不禁冷哼一聲道:“卞少府倒是守禮,可惜守禮不能平天下,屍位素餐禍害民間你第一,留你何用?”
董卓說完,看了呂布一眼,呂布會意,三步並作兩步走向卞聲,手中畫戟寒光直冒!
“董卓,你要幹什麽,我可是九卿……”
還未等卞聲說完,呂布冷笑著畫戟一揮,卞聲的腦袋就滾落在地!
“之一……”
卞聲的腦袋在地上滾了三滾,口中才喃喃說完想說的話。
國朝二百年,未央殿中從未在大朝會中當庭染血,隨著卞聲無頭的屍體鮮血狂噴著倒下,群臣頓時驚叫做一團,卞聲屍身周圍的群臣都驚恐的往後退,生怕再如死於忠直的卞聲一般身首異處,四周頓時空了。
這邊地匹夫居然一言不合便當庭殺人!
殘暴若斯!
“啊……!”
何之瑤驚叫一聲,一下捂住嘴,看著董卓的眼神中滿是驚恐,她更是一把擁過劉辯,將他的眼睛蒙住。
驚嚇過後,何之瑤眼中含淚下意識看向抱手立在大殿一角,面色平靜如水,事不關己一般的袁珣,心中更是驚恐委屈。
她想起那一夜身邊宦官被一個個屠殺殆盡,黑暗中猶如救世主一般用清朗聲音喝問董卓的少年。
她很想此時如劉彤那日一般,撲入少年懷中。
也許只有那裡才是最安全的。
“九卿之一嘛!某家清楚的很!”
等呂布回到董卓身邊,他看著卞聲身首異處的身體,再看驚恐看他猶如惡魔的群臣,心中很是滿意。他心知自己的出身加上上位的方式,絕對不可能讓人人都對他心服口服。
他也不需要所有人對他心服口服。
懼怕,也是臣服的一種不是麽?
一招兵甲在手,但使天下跪服!
這種掌握天下的感覺讓董卓迷醉!
“區區九卿而已,少你一個不少,多你一個不多!從即日起,著令西涼名士李文優任少府,掌管天子起居飲食!”
好似此事事先有預謀一般,董卓話音剛落,外面便有人朗聲應了一聲,李儒身著朝服微笑優雅的從外面走了進來,直直跨過卞聲的屍體,站到了卞聲原本的位置上,還很和煦的朝著周圍臣子拱了拱手。
“董司空,當庭殺人,還是不妥吧?縱使卞聲有罪,也罪不至死,還請收斂其屍體交還其家人,莫要使未央殿蒙了血腥。”
袁隗深深歎了一口氣,作為世家領袖, 此時他不得不出來發聲。
好在董卓此時也不想和袁家交惡,他之後的計劃想要實行成功,離不開袁家的配合,是故他很禮貌的朝著袁隗鞠了一躬。
“老太傅說的是,來人,將屍體拖了出去。”
群臣看著被西涼軍全面接替的羽林衛士快速拖走卞聲屍體,又端來水桶快速將地上血汙刷洗乾淨,若不是空氣中尚有血腥之氣,就像剛才恐怖一幕從未出現過。
整個未央殿更加安靜了,殿中似乎只有面帶冷笑的董卓的呼吸之聲。
“對於這種只會禍害天下,不會辦事的人,某家殺幾個都不嫌多,望眾臣工引以為戒!”
此話一出,殿中重臣噤若寒蟬,誰都聽得出來所謂的“禍害天下”和“會辦事”是什麽意思。
“老司空,某家記得右將軍袁珣尚未婚配?”
袁隗眉頭一皺,下意識看向目光開始有些冰冷的袁珣,再轉頭向滿臉微笑的董卓看去,終還是搖了搖頭道:“董司空有所不知,袁君瑜早已被先皇賜婚,只是尚未行婚禮,先皇便忽然駕崩……”
董卓裂開大嘴哈哈笑道:“那正巧了,某家尚有一孫白,虛歲十五,尚未出閣,某家倒不是不與先皇搶女婿,不過右將軍年少有為,大丈夫三妻四妾實屬平常,讓右將軍一並娶了,豈不是雙喜臨門?”
袁珣目光如電般看向董卓,只見董卓笑吟吟看著自己,甚至還對他點了點頭,那眼神還真有些看自家子侄的意味。
袁珣再看向李儒,李儒也是低頭含笑,他瞬間就明白了董卓為何如此!
他在拉攏袁家。
只因他要有更大的動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