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的大門被人從外面撞開。
甲士帶著大隊的布衣民眾湧入。
“都督有令,不準傷人,家中金銀珠寶全部封存,其余家什可以自取!”當先的一名仗主朗聲喝道,同時一腳踹翻了一名顫顫巍巍還打算抵抗的家丁,手中的刀直接刺入他的胸口。
鮮血噴濺,灑滿衣甲,火光之下,仗主的笑容格外猙獰,看的那些聞聲湧出大堂的世家子弟們渾身發寒。
“意欲抵抗者,形同此獠!”仗主割下來首級,直接甩到大堂台階下。
一道道世家子弟的身影,已然軟攤在台階上。
而仗主看也不看,直接向院子深處走去,四處都是慘叫和呼喊聲,可是他置若罔聞,身邊還有幾名文吏,仗主伸手點了點幾間屋舍:
“這裡應該是書房,進去把所有的帳本記錄都搬出來,小心清點、不準塗改,否則別怪余手下不留情面!”
跟著士卒走進來的文吏們,瑟瑟發抖,忙不迭的應諾。
仗主這才轉過身,看到有幾個民眾直接扛起來一個丫鬟就要往內院去,當即疾行兩步,一腳踹飛其中一個人,手中的刀“哐當”出鞘,手起刀落。
“啊!”周圍的幾個人都發出尖叫聲。
不過那刀堪堪收住,落在了那人脖子一側,擦著他的脖頸過去,留下淡淡的血痕。
仗主冷聲說道:
“命令聽不懂?下不為例,滾!”
民眾們一哄而散。
旁邊的甲士皺眉說道:
“頭兒,這種直接搶人的,我們能夠攔下,但是那些私藏金銀珠寶的,恐怕······”
仗主看向那瑟瑟發抖的丫鬟,蹲下身,溫聲說道:
“不用害怕,我關中將士不會傷害你們。”
看那丫鬟神情逐漸穩定下來,只是抱著膝蓋不說話,仗主也不再多說,起身,瞥了一眼周圍那些大呼小叫的民眾們,這才回答手下的詢問:
“這些人都被世家欺壓久了,所以拿就拿吧,錢財乃身外之物,都督的意思,也是只要不關乎到人命,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更何況這些金銀,本來就有他們的血汗在其中,該是他們的。”
屬下好奇的問道:
“那頭兒為何還要下令不準拿金銀,只能取用其余家什?”
仗主沉聲說道:
“人心不足蛇吞象,這些家夥啊,窮怕了,現在都紅了眼,說不讓拿金銀,則他們會忍不住昧下一些,若是說金銀財貨都能自取,那你說他們又會做出什麽事來?”
屬下甲士一時愕然,忍不住看了一眼地上的丫鬟。
恐怕這種強搶女眷的事,就不只是會發生這一次了。
畢竟人總是想要在底線上試試探探。
撓了撓頭,屬下欲言又止。
“說!”火光之下,仗主的臉色陰晴不定。
甲士趕忙說道:
“方才頭兒說什麽吞什麽?”
“人心不足蛇吞象?”仗主重複一邊,旋即笑著敲了一下他的頭,“這是一句古話,很有道理的古話,所以你們啊,也得多看看書了,下次主簿上課的時候,誰都不準開小差!”
甲士趕忙應諾。
仗主則轉身向外走去:
“走,下一家。”
“還有幾家?”甲士屁顛屁顛的跟上,不得不說,這種直接砸門的事還是很爽的。
仗主歎了一口氣:
“多著呢,得抓點兒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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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英只有一百騎兵,而且還分出來一些分隔道路。
世家這些老狐狸們,嗅覺靈敏得很,一看騎兵上街就意識到事情不對,因此開始組織人聯絡其余世家,不過大街小巷之中或多或少都已經有了騎兵遊弋。
所以各家的聯絡行為也就被無情的截斷了,在不知道發生了什麽的他們,一時半刻也不敢直接和這些王師騎兵衝突。
也就只有幾個宅院靠在一起的家族,及時的聯絡,把各家的家眷聚集在一起,讓家丁部曲守住大門。
而杜英也不客氣,令陸唐帶著六扇門以及發動起來的百姓一起進攻這些地方。
“城中多有高宅大院者,一時難以攻克。”雍瑞站在堂下,向杜英匯報。
他的這個站位,倒不是因為他失去了杜英的信任,而是因為大堂已經完全被佔滿了。
一箱又一箱,全部都是從各家清繳出來的帳本之類的東西,蠅頭小楷密密麻麻,寫滿了一本又一本。
新安公主已經帶著一隊女官穿梭在各個箱子之間,清點帳本。
這些女官,小腰兒一扭一扭的,還多少帶著些風塵模樣。
這些所謂的女官,自然不可能是跟著杜英一起來到漢中的,而是新安公主臨時找來的。
一部分是從那些安頓在側廂的、獻給杜英的舞女之中篩選出來的機靈之人,另一部分則是杜英直接從天漢樓帶回來的舞女和樂師。
這些人幾乎都手無縛雞之力,尤其是後者,已經在天漢樓中果斷的站在了杜英這一邊,又或者哪怕只是觀望,也會在世家那裡落得一個“見死不救”的罵名,所以她們除了跟著杜英之外已經別無選擇,忠心反倒是有保證。
更何況現在也不需要她們做什麽深入敵後潛伏的事,只需要跟著新安公主整理這些各家的帳本就可以了。
與其說是帳本,不如說是滿滿的罪證。
從如何兼並、收購土地,到是怎麽一點點提高對佃戶的征收,再到家族是如何在商貿上盈利以及偷稅漏稅的,記載的格外清楚。
一個龐大家族的良性運轉,當然離不開這種細致入微的管理,若是在這些上面都是一筆爛帳的話,那麽家族必然也不可能興盛。
很顯然,杜英前來漢中的過程中所表現出的種種出人意料,在張弛之間,已經讓世家們亂了方寸,最終他們選擇相信杜英並沒有什麽惡意,所以這些按理說最好應該處理和遮掩一下的帳本,就這麽明晃晃的擺在書房之中,輕而易舉的就被找到了。
當然,根據刺史府吏員的交代,刺史府中也有一些很重要的帳本,但都被臨時處理了,現在怕是連灰兒都找不到。
對此,杜英只是看了一眼滿頭大汗的雍瑞,卻並沒有多過問。
算是不計較此事了。
“不急,後續的兵馬,天亮就能趕到。”杜英隨口回答,“攻不下來就包圍著,勸降即可。”
雍瑞應諾:
“屬下已經擬定榜單,天亮之後,出榜安民,請都督過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