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謝道韞來說,這樣的回答已經足夠大膽,可以宣泄積澱了一個秋冬的牽腸掛肚。
但是對於杜英來說,顯然還遠遠不夠。
杜英直接把謝道韞抱了起來,繞著院子裡的柳樹轉了一圈,惹得她連連輕拍杜英的後背和手臂,方才把人放下來。
不過謝道韞的簪子已經掉落在地上,一頭如雲秀發披散下來,遮掩住半邊如玉容顏,不過她唇角的笑意,卻是怎麽都遮掩不住的。
“你這夫君!”謝道韞嗔怪的拍了他一下。
杜英不以為忤,只是嘿嘿傻笑。
謝道韞沒有著急給自己挽起秀發,倒是先伸手給杜英整理了一下凌亂的衣袖:
“夫君身為都督,言行皆為群官百姓之榜樣,可不能如此零散。”
“方才太激動了嘛!”杜英笑著回答。
謝道韞卻搖頭:
“莫要誆人了,推窗之時,爾便這般。”
杜英根本沒有低頭認錯的覺悟,只是插科打諢:
“看來夫人的眸子,一直都牽系在為夫身上啊。”
謝道韞俏生生白了他一眼,不跟他計較,隨口問道:
“殿下、疏雨和桃葉她們怎麽都不在身邊?偌大的院子裡,竟然連個伺候的人都沒有。”
杜英笑道:
“都督府南下蜀中的人手本來就那麽多,現在還得分散在漢中、犍為、巴西和梓潼等地,更是不夠用了,所以在成都這兒,能派出去的余都派出去了,空缺的位置就讓殿下她們帶著女官頂上去。
人手還是不夠的話,就把余身邊的親衛都抽走,久而久之,反倒是余這書房最是蕭條了。
不過夫人放心,外松內緊,能優中選優留下來的肯定都是精銳,且暗中還有六扇門保護呢,等閑人誰能進來?”
當然,杜英並沒有完全說實話,新安公主她們忙得不可開交,還有一部分原因是小妖精們對於謝道韞這位後宅大魔王的心中慚愧。
從長安南下的時候,謝道韞叮囑過她們,一定要讓夫君注意休息,這一路勞頓,再加上征戰、安民皆是勞神之舉,所以夫君自己心裡沒數,爾等可得幫助夫君把握好。
結果······
自從離了長安城,在這種事上,基本上就是杜英掌握了話語權,導致新安公主和疏雨日常成為一張床上的螞蚱,哪裡還能落實謝道韞的叮囑?
自覺對牛太過縱容的她們,此時無顏面對謝姊姊,一個兩個躲得遠遠的。
謝道韞也知道自家的姊妹們面對夫君都是什麽“嘴上說著不要”的德行,所以對這些小妖精們的退避三舍,心裡大概也有數,當下沒有深究,只是打量著杜英:
“夫君的氣色看上去並不太好啊。”
“啊,是嘛?”杜英打哈哈。
“最近要著重休息,且即使是天氣轉暖,也不當脫衣太快,一旦沒有太陽,外面的風還是涼意逼人的。”謝道韞柔聲說道。
杜英當即握住謝道韞的手:
“哎呦,夫人的手兒還挺涼的,走走走,進屋為夫人暖一暖。來人,準備熱水!”
接著,他湊到謝道韞的耳邊:
“讓為夫伺候夫人沐浴,以驅除疲憊,如何?”
謝道韞輕哼一聲:
“夫君請自重!”
說罷,她甩開杜英,徑直進了屋子,還不忘直接關上門。
杜英卻哪裡是那麽容易掙脫的,從容不迫的追了上去。
推了推,房門根本就沒鎖。
杜英挑了挑眉。
而屏風後面已經傳來謝道韞的吩咐聲:
“後面桃根正拿著包裹過來呢,裡面有換洗的衣物,勞煩夫君幫妾身拿過來。”
杜英馬不停蹄的出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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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證明,讓小妖精們一溜煙兒都嚇跑了的大魔王,本質也是大妖精。
當水面上的漣漪漸漸趨於平靜,謝道韞懶洋洋靠在杜英的肩頭,有氣無力的說道:
“夫君似有所精進呀······看來殿下和疏雨她們伺候的不錯。”
杜英微笑道:“是夫人久曠。”
“丟我同茂兒妹妹於關中,爾還敢言!”謝道韞嗔怪道。
杜英撓頭:
“現在夫人不也把茂兒丟在關中了麽?”
謝道韞:???
夫妻兩人,相對沉默。
而在遙遠的長安,郗道茂的臉上蓋著昨日的幾張報紙,手裡拿著一卷書,正呼呼大睡。
半夢半醒之間,她猛地打了一個噴嚏,吸了吸鼻子,唇兒微微張合,也不知道嘟囔了一句什麽,轉身又睡了。
春困嘛,人皆有之。
話說回這成都,謝道韞縮在杜英的懷裡,收起來笑容,感慨道:
“若非北方局勢變化太快,都督府之中急需有人南下向夫君稟報事宜,妾身恐怕還很難脫身而出啊。”
杜英微微頷首:
“留守關中的閻負、沈文儒等人都是輔佐之臣,可行策,但不可決策,所以這些時日的確是讓夫人費心了。”
謝道韞溫聲道:
“蓋因夫君之前的勉勵,否則妾身一介女流,又如何能想到自己可以坐鎮長安,行都督千軍萬馬之事?
且夫君之前所言,絕知此事要躬行,一件事能不能成,本就不在於肉食者是不是有這個膽量,而是在測試之後,看能不能有推行下去的必要,所以妾身只要能夠確保所有的事情在行事之前經過驗證,那麽自然就有膽量去做。”
杜英誇讚道:
“是了,是了,余的夫人最棒了。”
謝道韞狐疑的看著他,總覺得這話裡多多少少都帶著點兒敷衍的成分。
杜英卻直接躲開了這種令人跪搓衣板的目光:
“夫人,時候不早了,洗去征塵,也應該準備商議後續事宜了。”
謝道韞嬌哼道:
“若非某人糾纏不清,妾身又何至於耽誤這麽長時間?”
說著,她便緩緩起身。
騰騰霧氣之中, 漣漪蕩漾。
出水芙蓉,白玉無瑕。
這美玉,投入杜英方才平靜下來的心湖之中,讓他的喉頭忍不住滾動一下,笑嘻嘻的說道:
“橫看成嶺側成峰,遠近高低各不同。”
謝道韞驚詫的透過水面看到了他的變化:
“夫君?”
杜英嘿嘿笑道:
“余決定還是先和夫人再為都督府的延續做一些努力。”
這一次謝道韞沒給他機會,麻利的邁出去,披上衣服,正色說道:
“陰陽和合,適可而止,夫君不可過度。看來福兒那丫頭和疏雨都把夫君給寵壞了。”
杜英想了想說道:
那倒沒有,一般她們都沒有力氣拒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