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杜英看向於談和梁殊:
“或許王師這邊有所突破,城中一些不想背負罵名的人,也得揣度揣度,自己之前的投名狀是不是足夠厚實了。”
兩人齊齊應諾。
杜英卻又轉而看向陸唐:
“只是進攻梓潼的話,需要多少兵馬?”
“有火炮在前開路,萬人足矣。”陸唐慨然說道。
王師這邊的確是擔心荊州世家會派遣死士弄出來一些花裡胡哨的操作,但倒是不擔心荊州世家能派遣出來多少能征善戰的部曲。
一來荊州世家的部曲也都被大司馬征調的八九不離十,否則如何能夠支撐大司馬在青州、兩淮等地的重兵部署?
二來這樣大規模的兵力調動,又如何瞞得過六扇門、瞞得過大司馬的眼睛?
且不說杜英這兒,大司馬現在正是用人的時候,荊州世家要是給大司馬玩這麽一手藏私,大司馬第一個不答應。
所以現在有蜀中世家琢磨不透、也不知道如何對付的火炮,再加上強悍的王師將士,陸唐的確有這個信心。
但是陸唐也不得不提醒一聲:
“少主,現在隨著世家的騷擾再加上糧草供應日漸不足,遲則生變,所以少主當早下決斷。”
“明日就準備攻城吧,現在前鋒已經把城外的世家營寨部署探查清楚了麽?”杜英接著問道,“若是想要攻城,那就不能再和他們客氣,城池四周都要包圍,沒有圍三缺一的說法,我們想要的就是城中這些世家的項上首級和錢糧。”
陸唐應諾。
杜英則追問道:
“南下兵馬兩萬,只需要一萬人就能夠攻破城池?”
陸唐毫不猶豫的說道:
“屬下敢立軍令狀!”
“好,那剩下的一萬兵馬,當有他用。”杜英緩緩說道,“既然世家已經打算和我們持久的在這一片土地上鬥爭,那我們也奉陪到底。
六扇門現在是否已經在周邊大多數的村寨之中留有人手?”
於談站出來說道:
“已把人全部都派遣了下去,請都督放心。”
六扇門發展民眾的工作還欠缺一些經驗,但是至少派人潛伏下來的工作還是做的很不錯的,這也得益於之前在河北所取得的經驗以及蜀中各地曾經大肆收留從關中等地南下的流民,導致多半出身關中的六扇門士卒們,可以輕而易舉的融入當地、並不會引起懷疑。
他們所發動的民眾,或許可能派不上用場,但是至少他們本人,都是軍中經過篩選和專門訓練之後,能夠獨當一面的精銳士卒。
杜英沉聲說道:
“想要把世家這些年經營的勢力和對於整個地區的百姓所施加的影響連根拔起,讓世家聲望不再、威風不再,讓百姓們不再對世家言聽計從、習慣遵從世家的指令行事,那就不能隻通過單純的武力佔領,而是要把軍事上的打擊和新政的推動結合起來。”
眾人皆豎起耳朵。
杜英則拿起來木杆在輿圖上指了指:
“就比如距離梓潼城不遠的常家塢堡,作為常家之前盤踞之處,就可以成為我們一個不錯的切入點,首先要抽調至少千余名士卒,進駐塢堡、修繕防務,配合六扇門清掃有可能對我後續安排造成威脅的常家余孽。
之後由都督府隨行官吏以最快的速度向當地百姓宣揚關中新政,禮曹會主要負責這些事,因為考慮到百姓讀書認字的幾率都不高,所以戲曲童謠這些,都是比孤零零的張貼一個告示更好的方法。
除此之外,百姓們最需要的是什麽?或者換而言之,華夏百姓們所追求的是什麽?”
說著,杜英看向張玄之。
張玄之沒有猶豫:
“自己的溫飽和子孫後代的成才。”
“不錯,生存和延續,是華夏民族古往今來的個人追求,落在誰身上都一樣。”杜英頷首,“因此只要都督府能夠在這兩個問題上下功夫,總歸是能夠讓百姓的生活有所轉變的。”
張玄之明了:
“都督的意思,是優先保證輕徭薄稅和學堂建設,前者可以讓百姓肩膀上的擔子減少一些,後者則可以讓百姓意識到,他們的子孫後代一樣有求學上進的機會。”
但張玄之話鋒一轉:
“若蜀中這邊持續輕徭薄稅,那麽此次軍費的開銷,只是依靠搜剿蜀中世家,恐怕入不敷出······蜀中戰亂多年,此地世家恐怕也沒有其余地方那麽富足,所以最後還會是關中來承擔這些支出。
現在關中還需要保證河洛、河北等地的用兵,新政的推行、商貿的繁榮,其實也不過就是最近一兩年的功夫,屬下擔心若是這樣壓榨關中,會讓新政在這兩年取得的成就付之東流。”
換而言之,想要博取蜀中的人心,那麽就要“苦一苦”關中百姓,而關中百姓們心裡自然就會不平衡。
最早擁護都督的是他們,一直以來無條件支持關中新政的也是他們,為什麽最後吃苦受累的還要是他們呢?
因而張玄之不得不提醒杜英,如果真的要在關中和巴蜀百姓之間做出取舍的話,那肯定還是要優先保證關中百姓的權益。
這才是都督府的基本盤所在。
杜英搖了搖頭:
“現在關中新政的重要舉措,通過報紙的宣揚,天下皆知,余又如何能對巴蜀差異對待呢?
與人恩惠難,但是與人結怨卻很容易,余不能因為輕徭薄稅這一件事就得罪蜀中百姓。
至於關中財政那邊,也盡可能的不讓百姓承擔太多的損失。而應該如何做,這是留守都督府的人應該考慮的,開源節流,想要在一個沒有戰亂、一切都和平發展的地方掏出來錢財,有的是辦法。
爾等隨軍南下的官吏,則應該著重於想一想如何珍惜時間、從世家的手中把人心搶過來。
留給我們的時間不會很多,一旦察覺到我們步步蠶食的策略之後,世家肯定也會針鋒相對的采取措施,無論是盡可能驅趕百姓、隔絕雙方之間的來往,還是想辦法也把相同的政策推行下去,都會導致之後我們的工作很難做。”
張玄之卻微笑著說道:
“至少有一件事都督還是可以寬心的,關中新政所能做到的,不見得世家就能夠做到。關中新政做不到的,世家就更不可能做到。
因此相同的政策,讓世家學去了,也只是邯鄲學步罷了。”